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峰回路轉

門下掾王滄,在上黨郡府只是個芝麻大的小官吏。他被帶上大堂,連站都站不起來,直接爬到地上,身上白色的囚衣,血跡斑斑,都快被染成了血衣。

顯然,這個王滄曾遭受過很重的酷刑。

見狀,鄧晨皺著眉頭,瞥了一旁的宋弘一眼,而後他看向趴在地上不斷呻吟的王滄,問道:“你是上黨郡府的門下掾,王滄?”

“是……是的……大人……”王滄看上去已是奄奄一息,說話都是斷斷續續,好像隨時可能咽氣。

鄧晨沉聲問道:“你供認,田邑有私造武器,私通盧芳,謀反之舉?”

王滄緩緩搖頭,虛弱地說道:“回……回稟……大人,小人……小人沒有供認……太守謀反……”

宋弘臉色一變,正要說話,他嘴巴都張開了,然後下意識地看眼劉秀,又自覺地把嘴巴閉上了。

鄧晨怒視著王滄,從桌案上拿起一卷卷宗,直接摔在王滄的面前,大聲質問道:“這裏面記錄的不是你的供詞嗎?在上面簽名畫押的不是你王滄嗎?”

王滄看了看面前的竹簡,淚如雨下,顫聲說道:“小人冤枉!小人是冤枉的啊!倘若小人不指認太守大人謀反,小人就得被大司空給活活打死!小人為了活命,只能昧著良心,誣陷太守大人謀反,小人有罪,小人罪該萬死,陛下饒命,大人饒命啊……”說到這裏,王滄伏地大哭,哭得那叫一個泣不成聲,那叫一個悲慘淒涼。

宋弘聞言,再忍不住,騰的一下站起身形,手指著王滄,厲聲說道:“你……你一派胡言!”

他是有對王滄用過刑,但也沒想過要把他給活活打死,現在王滄這麽講,不等於在說自己是屈打成招嗎?

鄧晨看眼宋弘,一言未發。劉秀的臉色也沉了下來,面露不悅之色,對宋弘說道:“宋司空,讓王滄把話說完!”

宋弘向劉秀躬了躬身,喘著粗氣,慢慢坐回到席上。

王滄趴伏在地,艱難的爬著,一直爬到劉秀近前,如同找到主心骨似的,哽咽著說道:“陛下,太守大人自歸順大漢以來,對陛下,盡忠職守,對朝廷,兢兢業業,這些年來,太守大人帶著我等,抵禦盧芳,確保上黨不失,即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現在太守大人慘遭奸人陷害,陛下若不能明察真相,豈不是……豈不是寒了忠良之心?”

劉秀看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王滄,一聲沒吭。鄧晨清了清喉嚨,說道:“來人,把王滄帶下去!”

兩名軍兵從外面走進來,將王滄架起,拖著就往外走。鄧晨說道:“還有,將醫官找來,醫治王滄身上的傷口。”

聽聞這話,兩名軍兵腳下立刻一頓,原本他二人是拖著王滄走,現在立刻變成架著王滄慢慢往外走。

等王滄被帶出去後,鄧晨又道:“來人,提審門下吏梁達!”

門下吏和門下掾的級別差不多,在郡府裏,都屬最底層的官員。

梁達的樣子和王滄差不多,囚服上全是血跡,人也是奄奄一息的樣子。他比王滄強一點的是,人不至於趴到地上,起碼還能跪起來。

鄧晨沒有多余的廢話,直截了當地問道:“梁達,你供認田邑謀反,可屬實?”

梁達急忙向前叩首,顫聲說道:“陛下、大人,小人……小人是被逼無奈,才……才鬥膽誣陷太守大人的!”

鄧晨凝聲問道:“是何人逼你?”

梁達下意識地看向宋弘,見後者也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他嚇得一哆嗦,急忙低垂下頭,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劉秀震怒,大聲問道:“朕問你,是何人逼你誣陷田邑?”

“是……是大司空……”梁達腦門磕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小人若想活命,只能……就只能依照大司空的意思,指認太守大人謀反,倘若……倘若小人不指認太守大人謀反,就得被……就得被大司空活活打死……”說到這裏,梁達忍不住嗚嗚地大哭起來。

鄧晨看著擺放在桌面上這一卷卷的卷宗,他都感覺荒謬可笑,最重要的兩個人證,兩份供詞,竟然都是屈打成招,威逼利誘的結果,這樁案子,簡直是一場鬧劇。

還沒等鄧晨說話,宋弘手指著梁達,對劉秀急聲說道:“陛……陛下,此賊一派胡言,他……他這是狗急跳墻,要反咬微臣!”

“是非曲直,朕心中自有定斷,宋司空你又急什麽?”劉秀一句話,把宋弘的千言萬語都堵了回去。

劉秀看向鄧晨,指著桌案上的卷宗,說道:“就按照卷宗中的供詞,一個一個的過堂,朕倒要看看,田邑是真要造朕的反,還是有人成心構陷加害!”

隨著指認田邑謀反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的過堂,接下來發生的事,就是一個接著一個的翻供。

這些人證的翻供,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當初自己之所以誣陷田邑,完全是宋弘的屈打成招,現在有天子在場,他們也不再怕宋弘報復,自然要還田邑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