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熊廷弼(第2/2頁)

活著只是為了活著。

就像是一群行屍走肉在機械地重復著每一天。

“前幾年山東一帶饑荒,不少饑民都沿著運河跑來討生路,這纖夫多了活不夠分自然就苦些。”

黃鎮說道。

“冬天怎麽辦?”

楊信問道。

“忍著,開河期間多攢些,冬天裏喝稀粥撐著,撐不過去就餓死,朝廷也會給些救濟,畢竟纖夫餓死多了明年就缺人。不過別指望太多,也就是盡量少餓死些,總之不會影響明年漕運就行。說到底活著都是掙命,咱們也一樣,他們過得苦一些,但勝在日子穩當,咱們吃肉喝酒,卻得把腦袋別褲帶上。

都是各自的命啊!”

黃鎮拍了拍他肩膀說道。

“我命由我不由天!”

楊信突然冒出一句。

“呃?”

黃鎮懵逼。

“逗個悶子!”

楊信笑著說道。

這是一種殘酷的自然法則。

纖夫多了賺不到足夠錢,到冬天運河封凍就得餓死一批,或者去謀求別的生路,然後來年人少了賺的多一些,就會有新的流民來加入,接著繼續上一個過程。

就像非洲草原上的野獸。

談價錢這種事情不需要他們,那驛丞都快把老管家當祖宗伺候了,楊村驛也是汪可受轄區,驛丞不過是個連品級都沒有的吏而已。雖然老管家只是一個管家,但一個能被主人委以如此重任的,肯定得是心腹了。

這必須得當祖宗伺候。

雖然汪可受肯定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記住他的獻媚。

但……

但他就是賤!

很快他就卑躬屈膝地帶著十幾個纖夫過來,為首的一個中年人,看得出並不是很愉快,很顯然驛丞並沒給他們合適的價錢,實際上給不給錢很難說。驛丞的確是芝麻官,而且也不是這裏的主官,這裏其實還有管河主簿和巡檢,但他要收拾這些纖夫還是輕而易舉的。不過他們的這趟活也不累,汪家雖然是大船,但只拉了很少的貨,否則他們也進不了楊村以上河段,黃鎮的是艘小型淺船,重量也很輕。

這可不是那些漕船。

後者哪怕淺船也都是滿載幾百石糧食的,遇上淺水純粹靠纖夫硬拉,北運河上遊段水位很淺,經常有淤積的淺灘,否則也不會設置那麽多淺鋪。

解決了纖夫問題,楊信一行迅速返回驛站。

但他們剛到驛站門前,前方十余騎就縱馬狂奔而來,為首是一個穿青袍的官員,就在這些人紛紛帶住馬的時候,那驛丞的臉色一變,趕緊上前一步躬身行禮……

“楊村驛丞韓鑫見過上官!”

他說道。

老管家和黃鎮跟著行禮,楊信也有樣學樣,不過和人家低頭不同,他行禮是擡著頭的,還很沒敬意地看著對方。

那官員沒有看驛丞,卻將目光轉向了楊信。

楊信坦然地與其對視著。

他又不認識這人。

這個官員胸前補子上是鳥,這代表著他是文官,那鳥的形狀看著就像是白色的野雞,紅嘴紅腿,展翅拖著長尾,不過楊信對這東西並沒什麽太多的了解,他並不知道這個補子代表的意義。

那官員突然一笑……

“拿下!”

他用馬鞭一指楊信說道。

他身後已經下馬的十幾名士兵急忙上前。

反應極快的楊信毫不猶豫縱身躍起,緊接著踏在前面弓成蝦米的驛丞那老腰上,在後者的悲號聲中再一次躍起,兩次拔高到三米高的他,幾乎是淩空對著那官員撲落。後者身邊寒光一閃寶劍立刻出鞘,但卻終究晚了些,半空中的楊信右手閃電般探出抓住了他握劍的手腕,就在擦著馬身落地瞬間下壓,緊接著第三次彈起,拽著後者手腕落在他背後,同時將寶劍上撩,一下子橫在了他的脖子前。

驚叫聲這才響起。

那些士兵一片混亂,驛丞趴在地上繼續哀嚎,黃鎮和老管家則驚叫著後退……

“你可知自己在做何?”

那官員淡然地看了看脖子前面的劍刃,然後面不改色地冷笑一聲。

“那個,這位官老爺,您胸前這只白色野雞叫什麽?”

楊信虛心求教。

“此乃白鷴,意為五品文官,本官大理寺丞兼河南道監察禦史熊廷弼奉旨進京陛見,你就不怕此舉讓你誅九族嗎!”

那官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