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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站長,國防部昨天夜裏來電,問了一通李婉麗的事。說如果發現李婉麗是共諜之罪證,可以就地正法,沒有的話就立即放人。因為現在已經有人把此事捅到國防部了,說徐州‘剿總’與共軍作戰節節敗退,倒把自己人往死裏整,直接影響到了臨戰前官兵作戰的士氣……”電話是劉峙副官打來的,語氣不是帶有商量的口吻,像是直接傳達上峰的命令。

“請問,國防部的電話打給了誰?”陳楚文疑惑地問。

“直接打給劉總司令的。”對方回答。

“什麽?直接打給了劉總司令?那能問一句是誰打來的嗎?”一夜未睡的陳楚文雖然十分困頓,這突如其來的電話像一盆冷水徹底澆醒了他。清醒後的陳楚文忽然想起了毛人鳳那句針對李婉麗的訓示:“不能殺也不能放,提出殺她的人有問題,提出放她的人更有問題。”

“不知道,劉總司令也沒告訴我。”副官回答得幹凈利索。

“那劉總司令什麽意見?”陳楚文追問道。

“劉總司令請你和闞副處長趕緊準備一下,今天上午再加大力度突審一次,最好撬開她的嘴巴,讓她簽字畫押,實在不行,也只能放人了。”副官不急不躁地轉述了劉峙的命令,特意把“加大力度”幾個字咬得特別清楚。陳楚文明白劉峙“加大力度”的用意,是暗示自己要利用最後一次機會,逼迫李婉麗自認是共諜。李婉麗如果招認的話,她的一條小命就將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他劉峙的地盤上;即使李婉麗不低頭,經這麽一輪酷刑,身體能不能撐得住暫且不說,精神上會比現在更加錯亂,或將徹底崩潰,變成一個瘋子。從此之後,即便她再說劉峙與他人合謀做生意的事,也沒人相信一個瘋女人的話了。

劉峙要趁機除掉李婉麗,國防部卻有人想趁審訊無果施壓放走李婉麗。一個要殺,一個要放,陳楚文不得不佩服自己主子毛人鳳的老謀深算,一場大戲果真如毛人鳳所料拉開了帷幕。統領幾十萬大軍的“剿總”司令劉峙不是瓤茬,國防部裏能直接給劉峙打電話且口氣強硬者定非一般人員,自然更不是瓤茬。一個半死不活、瘋瘋癲癲、官階更是不值一提的女人,一下子引來兩位大佬出手過招,這令陳楚文始料未及。

夾在兩位大佬之間的陳楚文沒有閑著,心裏反復嘀咕:劉峙為一己之利要置李婉麗於死地,那國防部裏高官出於什麽目的執意要放人呢?通過審訊,陳楚文十分清楚,李婉麗從未與南京國防部有過任何瓜葛。眼下,首都最高軍事機關有人主動站出來替她說話,只有一種可能,李婉麗是共黨——李婉麗臥底“剿總”內部,為共黨做出了非同一般的貢獻。在她遇到危難之時,共黨為安撫和穩定一批安插在黨國內部的情報人員,不會見死不救,這是中共在刻意表明一種決不放棄任何一個“自己人”的態度。因此,很有可能指令潛入國防部裏的高官想方設法營救李婉麗。從毛局長和杜聿明那裏,陳楚文早就聽說南京國防部內藏有共黨“內鬼”,顧祝同、何應欽甚至蔣委員長都有耳聞,苦於缺乏證據,只能不了了之。陳楚文絕對沒有想到,共黨隱藏在國防部的“內鬼”身影終於浮現,且有幸被他遇到。這一次,趕上了為黨國挖出重大隱患的機會,陳楚文激動得不能自抑,大口呼吸了幾下才平靜下來。

事關重大,陳楚文穩定情緒之後,立即給南京的毛人鳳打去了電話。

聽聞消息,手握話筒的毛人鳳也似乎嗅到了諸多異樣。他沉默片刻,便直截了當地詢問陳楚文給劉峙打電話者是何許人也,陳楚文一時回答不上來。一陣責罵後,毛人鳳指令陳楚文立即去找劉峙,說人不能再審再打,再打就要出人命,同時也不能放人,沒有正式定案就將人放走是極不負責的行為。毛人鳳還說,有人插手李婉麗案,定是別有用心,保密局不但負責清除黨國內部的共諜,也承擔整肅對黨國不忠和變節者的重任,蚌埠“剿總”必須向徐州站通報是誰打來的電話。不然的話,他毛人鳳就直接向委員長稟報此事。放下電話前,毛人鳳在電話裏小聲向陳楚文透露了一句:“杜聿明給我說過國防部作戰廳廳長郭如桂這個人有問題,參謀次長劉為章也同樣說過,我想,這次十有八九應該就是他。”說完之後,毛人鳳“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陳楚文手握聽筒佇立良久,他在心裏飛快地盤算著如何從老狐狸劉峙那裏打探出確切的消息。

當陳楚文走進蚌埠“剿總”司令部辦公室,劉峙的臉馬上拉了下來。陳楚文知道,和往常一樣,這次與“老狐狸”的對話將是一場並不輕松的智鬥。

“陳大站長,你每次來都是手持令牌執行重要公務,一直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徐州‘剿總’司令部的人不是被你查過就是被你審過,這次來,該輪到我劉峙了吧?”陳楚文還未開口,劉峙就對他夾槍帶棒地一頓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