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1章 殺奴逾萬

淮南軍對於水戰理解之深刻,遠非尚在摸索的奴軍可比,尤其在明知對方必會恃眾搶渡的情況下,防務更是極力做到最為周全。

奴軍要搶渡淮水,哪怕沒有淮南水軍的攔截,所能選擇的地點也並不多。時下乃是淮水最盛時節,水流湍急浩蕩,要在這洶湧浩蕩的水流中讓舟船平穩航行,順利靠岸,對於不悉水事的奴軍而言本就是一樁考驗。

而且自古以來,半渡之師乃是最為兇險的時刻,所選擇的登陸地點必須要平坦開闊,如此才能最快的結成陣勢,背河以守,避免被守軍再次驅趕入水,造成大部潰敗。

此前奴軍頻頻小股侵擾淮南,應該也是存心窺探淮南軍情地況以選擇搶登地點。雖然早前奴軍也曾占據淮南兩年有余,但那時候的淮南較之沈哲子入鎮之後已是大不相同,尤其奴軍在穎口失利後,狂態多斂,也開始正視淮南軍這一對手,因而有此謹慎之舉。

這些適宜登陸的地點,毫無疑問由淮水轉入淝水乃是首選,尤其在淮南水軍離鎮、對水道掌控力虛弱不足的情況下,奴軍更可憑借舟行之勢沿淝水直入壽春城下,猛攻淮南腹心。

淝水這一地要,就連奴軍都能看得出,淮南軍又怎麽敢有所忽略,所以肥口便是今次防禦戰的重中之重。

不同於此前穎口背水以守陸上之敵,今次肥口所需要防禦的乃是江面之敵,所以在防務的布置上也有極大不同。

肥口營壘,本身便是木石打造的堅壁浮堡。堡壘之外,結成數道水柵,這些水柵外探出河面十數丈,外接以水力所驅動的拍竿。這些拍竿又與舟船裝載的有所不同,更近似巨型的水碓。

當水流沖擊水輪時,水輪自然轉動,將堅韌的絞索捆縛在水輪上,絞索自然被纏繞拉近,另一端以懸置木架上的滑輪導力,可使這絞索的拉力自如上下。絞索的另一端便連接著拍竿尾端,便將拍竿高高拉起。粗長的竿臂首端則穿以重達數百斤的打孔巨石乃至於更加堅硬粗重的鐵錐。畜力飽滿之後,便將絞索從水輪上解下,另縛於旁,只待來敵。

此時奴軍前陣舟船已經沖行至近畔,借著閃耀的火光也看到了淮南軍這些布置,即便一時間聯想不到用於何途,但也能夠猜到絕非善意之物。但即便是心有忐忑不安,此時舟船沖勢已經攀到一個極速,一時間也難立刻頓住,只能在甲板上揮舞著刀槍狂嚎怒吼以壯聲勢。

浮板上淮南軍眾並不多,分散在每一根絞索旁不過二三人,身披厚厚的鐵甲,雖然遠處奴軍已經引弓頻射,但其立身本就不穩,加之江風急烈,箭矢準頭實在太差,大半俱都落空,即便偶有零星命中,也都被身上披掛的甲片磕飛。

他們仍在目測著奴軍舟船距離,直到奴軍舟船沖至一定距離,便驀地揚起手中大錘砸斷固定住絞索的木楔。本來已經繃緊到極限的絞索頓時激揚抽飛起來,而另一端連接的拍竿則因自身重力,如巨人之長臂重拳驟然砸向江面!

砰!砰!砰!

巨大的砸擊聲響爆竹一般在江面響起,有的奴船正中其身,船身頓時劇顫猛震,側傾於江面,江水滾滾湧入甲板破裂口,整艘船都被沖擊解體破裂!至於那些首當其沖,正置身鐵石巨槌之下的奴兵,更是筋斷骨折,頃刻間便一命嗚呼。那迸射的血水很快便與江水揉雜於一處,血腥味便也融入到腥潮的江風中,卷入夜幕。

另有奴船被擊中首尾,整艘船便如一枚梭子驟然傾斜紮入江水中,船上所載兵眾猝不及防,紛紛落水,在激蕩的水浪中載沉載浮,極力掙紮想要抓住可供借力的浮物,但多手腳落空,只有江水傾灌滿腹,死狀雖然慘烈不甘,但總算腹中滿滿,不是餓鬼。

即便是有拍竿落空,直接砸擊在水面上,也霎時間將水面都砸出一個數丈深闊的坑洞,激起浪花丈余。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水浪掀起,偶有幸存的奴船,也都因應變不及加之兵卒驚慌奔走加劇了船身的搖擺,整艘船都扣翻過來!

單此一輪攻擊,便解決了近半的來敵舟船,剩下波及還算輕的,棹夫們也都拼命搖櫓劃槳,只求能逃出這一片混亂到了極點的區域。

至於操縱拍竿的那些淮南軍兵眾們,卻無心細覽戰果如何。一俟拍竿砸落,便很快奔跑著將絞索拉回掛上滑輪,繼續纏繞在水輪上,於是拍竿便又很快揚起,再次恢復了此前的畜力狀態。

奴軍這一輪,派出了將近四十艘、三千余名兵卒沖擊兩岸,結果連淮南軍營壘都沒有摸到便遭受重創,能夠潰逃回來的不足半數。甚至不乏舟船慌不擇路的逃竄,或是直接撞上了江面上的浮障,以另一種姿態舟覆落水,也有的幹脆就以拼命的速度疾航到淮水中心,距離本陣已經極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