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2章 奴部相爭

石聰當然不可能自信到認為石虎不敢殺他,相反的,他是覺得自己今次犯下大錯,若是毫無準備就這麽直接去見石虎,則必死無疑,所以才遲遲沒有入見。

但是隨著國中大軍越來越近,左路水軍甚至已經駛入了渦水,距離譙城也不過三五日的水程。這還是因為此前淮南軍幹擾太多,令得渦水上遊的疏浚任務完成很差,加之沒有足夠的勞役纖夫和牛馬畜力,耽誤了舟船行程所致。

想要渡過今次大難,石聰寄望最大還是坐鎮徐方的彭城王石堪。他與石堪,俱是豫南乞活余部出身,背景類似。雖然彼此也存在競爭關系,但卻沒有什麽大仇。

而石堪與中山王關系同樣不算和睦,一旦石聰被中山王再借機除掉,則石堪便要面對一個唇亡齒寒的危機。所以從這方面而言,石堪還是極有可能出手相助的。徐方乃是淮地重鎮,而且石堪也是如今乞活系諸將中最得主上信重,付以重兵的將領。一旦他肯出聲表態,保全石聰,中山王即便有不滿,也要有所顧忌。

然而派往徐州去的使者遲遲未歸,石聰自然也就無從得知石堪的態度,然而國中大軍卻越來越近。石聰譙城鎮內雖然仍有數萬部眾,但也明白想要憑此抗拒中山王的征召絕無可能。甚至他若再在譙城龜縮不出,很有可能部眾便會造反將他捆縛出城,獻於中山王帳下!

所以萬般無奈之下,石聰也只能悄悄離鎮,甚至不敢向部眾透露他的行蹤。但他的目的地並非宛丘中軍所在,而是左路統帥郭敖所在的渦上。

對於石聰的拜見,郭敖倒是有些意外,不過很快便被憤怒所取代。他這一路大軍,是要沿渦水而下,與徐州彭城方面的駐軍呼應,重點攻打馬頭、洛澗並奪回盱眙,與淮陰雙向出擊,將晉軍徐州方面軍隊殺退至廣陵。

而在這一條行軍路線上,譙城乃是途中最為重要的一個補給地點。可以說,石聰在譙城所準備的大量人力、畜力以及各類資用,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為郭敖這一路大軍所準備的。所以城父遭襲,石聰大敗,所受影響最深的也是郭敖。

因為與中山王關系不睦,所以洛陽大軍開拔的時候,郭敖得到的資糧分配就少,原本因為想著中途在譙城可以得到後補,他也並未就此與中山王力爭。結果石聰把局面搞成這幅模樣,郭敖所部便諸多乏用,可謂苦不堪言。

所以在看到石聰這個罪魁禍首後,郭敖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你還有臉來見我?軍敗辱國至斯,你可對得住主上的信重托付!”

一看到石聰,郭敖便氣不打一處來,頓時黑臉,拍案怒斥。

石聰聽到這斥責,臉色更加灰敗,也根本沒有底氣反駁,只是垂首道:“一時失算,至於如今,仆射無論怎樣責罰,末將都甘願領受。惟求仆射能顧念舊誼,稍施援手,活我一命。譙城所在,雖然資用盡毀,但甲士無損,數萬勇卒,俱為仆射效命!”

“中山王屢有召見,你都不入見,這是認罪態度?譙城數萬卒眾,區區一城父尚不能守,也配言勇?我納之又有何用!”

郭敖聽到這話,不免更加氣惱。言中雖然頗多憤慨,但石聰如此表態,仍然讓他略有心動。

“此戰失利,末將雖然羞以言辭自飾,但因恐大軍不辨敵我虛實,也只能厚顏而論,此敗並非戰之罪,南軍絕非庸類。其軍將主南士沈維周,雖無盛名於中國,但卻是吳鄉久立之望宗。司馬避走江表,仍要引以為援,方可穩立江東。沈維周其人,富於奇謀,敏於時勢,長於明斷,達於進退,其人深為司馬倚重,其軍兼以勇武重械。末將稍有輕敵,因而身受此殃。仆射雖是禦眾而來,但也且不可輕視此人啊……”

“此戰因何失利,你且詳細道來。”

石聰雖有此敗,但郭敖也並不完全輕視其人,畢竟此人早年也是屢有建功,在剿滅漢趙余孽時表現出色,在豫南又打垮了祖氏宿敵,並不是一個庸碌之人。聽其厚言推崇那南軍少年統帥,雖然也免不了推諉自己過錯的因素,但郭敖也並不完全無視,因而正色詢問道。

石聰當即便詳細講起城父一戰始末,這當中當然省略了一些自己憂於前程而疏於警戒的大意緣故,但即便是拋開這些,城父這一戰也足以彰顯出淮南軍確是一部驍勇之師。無論是具裝重騎沖破數倍之眾,還是輕騎突入徹底攪亂城父大營,以至於最後彼此在渦灣那一場惡戰,除了兵員投入得宜,戰術配合巧妙之外,也需要配以足夠的執行力和戰鬥力,才能取得那麽大的勝果。

郭敖認真傾聽著,雖然下意識將石聰所言南人之勇武打了一個折扣,但在聽完之後,也覺得這一部淮南晉軍確是一旅強軍。早前他們這些趙將對於此戰不乏樂觀之想,認為南人不堪一擊,看來是有所輕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