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6章 護軍可期

石趙地方本就政事不修,馬政雖是軍務之重,但也並沒有嚴密到無隙可入。最起碼劉迪一眾入營,並沒有遭受到什麽阻滯。

只有左近戍堡中賀賴苗所說的那個隸屬中軍的於兵尉召劉迪過去詢問一番,因為有賀賴苗在旁助言,加上劉迪適時顯露出一些相馬技藝,這件事也就糊弄過去了。而且因為劉迪幫那個羯奴兵尉揀選了一匹良駒,令其心懷大悅,甚至還給劉迪一眾隨從們配了一些簡單的刀槍軍械。

潛入雖然簡單,但也並不意味著此處就全不設防。首先是資糧等物用俱都集中看管,安置在漳水一處河灣,左近有兩千多名兵卒看守,而營內各廄俱要持手令軍號才能入內領取資糧。同時營中還有中軍監事統管各處,每一旬便巡視各處,一旦馬數缺額或是馬力虧損,都要承受重罰。

這種掌握根本,忽略小節的管理,倒是極為適用於當下,節省了許多冗令,但又能維持住整個牧場的規模和效率。而且各丞分領一處,彼此競爭又互無節制,即便是一方騷亂,也不足影響到全部。

而且此處布置內松外緊,尤其是在南軍極有可能突入的渦水、漳水附近,更是各陳兩千余精銳騎兵,俱是驍勇善戰的羯奴中軍精騎。

摸清楚了羯奴基本布防情況後,劉迪才覺得他早前想法有些天真。如此一個布置,憑他們幾十人眾,頂多獵獲百數戰馬,而且還未必能在奴騎追擊下逃出,想要再有更大的收獲,實在很難。

於是劉迪也就不再糾結謀立奇功,摸清楚羯奴布置後,趁著放馬之際,將消息送了出去。至於究竟該怎麽做,還是留給南面的沈駙馬作決定。

在馬營中的這兩天,馬數也並非一成不變,每天都有幾百匹的出入。有的是各部奴師征用,有的則是地方上那些郡國散卒們擄掠來。一般這些擄來的民馬,飼養都不得法,徒剩骨架,需要在營中養上一段時間,同時調教馬性,才能出廄分遣外用。而一些長期役用的戰馬,也都需要返廄調養。

雖然內外隔絕,交流不暢,但通過馬匹的征用和賀賴苗的絮叨,劉迪也大約能夠猜度到王師在外的行動。譬如昨日各廄征集三千余匹戰馬,軍伍集結,往西面而去,便是因為南軍遊騎居然沿著穎水而上探入潁川境內,雖然沒有造成什麽大的騷亂,但卻令將主石聰震怒,分遣幾千遊騎要獵捕這些膽大妄為的南軍。

又等候了兩天,前去報信的兵卒潛歸營地,言道明日午夜便要發動襲擊,並轉告將軍命令,希望劉迪能夠善保此身,不要貪念奇功,一旦事不可為,還是要脫戰保命優先,屆時在南面渦灣會有接應。

此時劉迪也明白,單憑他幾十人眾,實在很難在這廣闊營地中有什麽大的作為。但一想到既然已經身入此境,卻諸事無為,又實在不甘心。

“二郎,我聽說前日走失的卒眾又返回來了?這可真是一樁喜事,你這些義從俱都悍勇,乃是咱們兄弟來日揚名立身的根基,損失一個都讓人痛心啊。”

劉迪尚在思忖,突然聽到賀賴苗的聲音在帳外響起,不旋踵此人便行入進來,臉上喜憂參半,坐下來之後便嘆息一聲:“還真是小覷了南軍,你知不知?昨日兵眾巡邊,竟然發現南軍遊騎在左近遊蕩,似乎將要襲此啊!這幾日咱們可都不要外出,你雖然是晉人,但這種時節,那些兵卒們才不會仔細揀辨敵我……”

說話間,他已經發現劉迪臉上不乏愁色,便問道:“二郎,你莫非還念著老主遺命,不樂居此,想要投南?我不是挫你銳氣,說實話咱們兄弟之情也不因心向南北偏移,但眼下投南實在不是一個良選……”

“阿兄,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瞞你。我不是想要投南,而是已經入了淮南王師,眼下暫為淮南內史沈駙馬麾下兵尉。今次投你,也是銜命而來。此前並非有意相瞞,只是我……”

劉迪權衡再三,還是決定據實以告。

賀賴苗聽到這話後,臉上卻無多少異色,只是嘆息道:“此等性命攸關大事,二郎你能道我,可見確是視我為肺腑至親。唉,其實我也早有猜測,你不是一個受迫命窮就悖改初心的人。身邊這些勇卒,也絕對不是尋常鄉野俗類。此前你既然不多說,我也就不多問,但眼下既然道出,莫非是已經將有謀發,希望我能助你?”

劉迪聽到這話,神色不免更加有愧,但在沉吟少頃之後還是說道:“確是如此,沈侯遣我至此窺探馬營細則,眼下軍命已經完成,我卻不甘於此,想要更作偉望……此處將要有亂,阿兄雖然言之無憂,但若亂起,難免還要遭受牽連。我是希望阿兄能與我共事於南,奴眾一時窮盛,但卻悖道義,無章法,不能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