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4章 群賢演武

年後北上的時人,也並不只是商賈,許多敏感於局勢變化、有志於創建事功的南北人家,也都紛紛北上。其中當然也不乏單純只是受沈哲子人格號召力鼓舞起來的江東年輕人們,無限於南北,自備甲兵想要北上建功。

由於台中對於淮南幾無幹涉余地,所以這些北上人員都是自發的行動,加上淮南之地尚不算完全穩定,所以其中絕大多數人都流連在梁郡周邊。

當淮南形勢初步穩定下來之後,沈哲子便將軍政事務交付郭誦、杜赫等人,自己則動身南下返回梁郡,針對於此做出一些安排,要將這一時浮動的氣氛轉化成為實實在在可用的資源。

淮南、梁郡之間本無險阻,此前進軍是由於戰略的需要,但返回的時候則是輕騎速行,所以用了兩天多的時間,沈哲子便就抵達了梁郡。

離開不過短短三四個月的時間,梁郡風物已經大為不同。此前雖然諸多營建,但也主要集中在軍事方面,至於民事方面反而沒有太多的建設。

可是現在返回,據城尚在十幾裏外,沈哲子便看到郊野中諸多留白已被人煙民舍填充起來。尤其在塗水近畔,水道上舟船往來,溝壑之間不乏忙碌的民眾,樵采耕作,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

前來迎接的隊伍,早已經久候在城外緩坡上,這當中既有吳中鄉宗舊好,也不乏南北世家子弟,俱在入鎮不久的庾條帶領下。

一俟沈哲子一行出現在視野中,足足數千人在坡地上蜂擁而下,倒讓沈哲子身畔百數名親兵緊張無比,將沈哲子護送進入近畔一座營壘中,牢牢守住營壘大門,次第將人放入。

“分別不過幾月,維周形態更加可觀啊!雄軍高位,足養氣概,讓人不敢輕率靠前。”

入了營壘之後,庾條緩步行至沈哲子面前,見他甲衣整齊森寒,身畔諸多悍卒持械拱衛,笑意盎然說道。

沈哲子聞言後大笑一聲,上前拱手見禮,嘆息道:“小舅這麽說,實在是讓我無地自容。若無親長厚愛拔用,安能平步至今。實在不知群情如此洶湧,反倒讓我心有余悸,不敢靠前啊!”

“你這郎君用兵不足一載,已經闊進千裏,江北用事,功大無過於此。眼前些許人情,與都下相比只能算是尋常罷了。年初我入都時,市井坊間,無不高頌沈侯威名。人望如此煊赫,使我等愚長俱都羞愧的無地自容啊。”

庾條去年在江州任事,年後來到梁郡也因沈哲子在壽春諸多事務繁忙而無暇見面,今日才算重逢,因而心情也算愉悅。

他上前拉住沈哲子,眼見沈哲子體態已經比他還要高了許多,又是忍不住感慨道:“回望早年初見,維周不過沖齡一童兒,已是才高識遠,成人不及。如今翩翩少年挺立於世,名動於南北,大才舉世共知,讓人感慨馬齒虛長。”

“年前我任事南疆,只覺諸事艱難,維周你這裏卻已經雄創大功。如今幸在共事於此,梁郡之地是你荒土中一手興創,我必不會辜負你這一番心血,要用心守好這一條通衢要地。”

聽到庾條言及前事,沈哲子也不免略有感慨,只是彼此未及細談,後方已經又有許多人湧上來禮見,只得一一回應。

營壘規模本就不大,百數人行入進來稍作寒暄,便顯得擁擠起來。不過這時候梁郡兵眾們也已經維持好了秩序,於是沈哲子才又離開營壘,與眾人一同返回梁郡。

沿途中陸續仍有人從城內或左近湧來,當一行人到達梁郡城時,前後早已經聚起了幾千人的大隊伍。庾條半是苦惱半是玩笑道:“我是日盼夜盼,總算將維周盼來。內外諸多人眾前來投獻,你又遲遲沒有回信,單單供養這些賓客,郡中米倉早已經水洗一般幹凈。”

這話雖然是調侃居多,但也確實符合世情。去年江北數鎮俱有建功,疆土上的擴張和戰略處境的改善不提,對人心的鼓舞實在太大了。

人生於世,豈能沒有一二血性,早年世風怯言北事,那是因為實在乏善可陳,羯胡的強勢仿佛天眷一般,戰則必勝攻則必克,讓人看不到反攻復土的希望。

邊鎮頻頻報捷,終於又將晉人們丟失已久的信心和熱血給喚醒。他們才是這天下的主人,奴賊縱有一時勢大,不過僥幸而已,絕非不可戰勝!

南北眾家或許有權門子弟不患名位前程,不願卑事武用,但這畢竟是少數。更何況,若能闊步昂行於世,誰又願意終日戚戚苟活!

尤其駙馬沈侯本身便是江東年輕一代風流翹楚,北上建功也未損其風雅,更添威名氣概!沙場自有風骨,不與玄虛同論,弓馬邀名爵,更有幾分難言之壯闊!

所以前來投靠沈哲子的南北世家子弟,也是不絕於途,這大概也是榜樣的力量。在這種輿論風向之下,一些潔身自好、不願卑戎的論調,反而成了怯懦卑劣,令人不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