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7章 先生有教

在明白了這一點之後,曹立已經是滿嘴的苦澀,難怪今次拜見,駙馬態度與前次截然不同,原來問題出在這裏。

可是曹立也真是有口難言,人家神仙鬥法,他這個小鬼遭殃。他對於那些高門子弟而言,不過是閑時取樂的一個錢袋子而已,既無可能、也無膽量加入到構陷駙馬這種事情中去。

但是,人家正主關系都已經這麽惡劣,他這個小卒子又有什麽資本可以左右逢源?換言之,他家冒認祖宗這件事情,要麽只能求駙馬,要麽只能走原本的路子。

可問題是,現在羊賁壓根不見他,王彪之更加不能出面,此路已經不通。而能夠在這件事說上話的駙馬,哪怕只是為了打擊王彪之和羊賁的聲譽,也不會給他大開方便之門。

曹立本就不是什麽高智之人,面對這個兩難的困境,也實在不知該要如何解決。眼下他唯一的指望,就是眼前的任球。略作沉吟之後,他便深拜道:“愚性本非擅泳,一時不慎,已是深溺。求任先生能有教我,若能渡此難關,余生必將師事敬拜!”

對於這個曹立的許諾,任球倒也並不甚在意,只是按照沈哲子的吩咐說道:“還是回到先前所問,曹郎君你因何寡助?膏梁薄幸,寒傖知恩,這條路本來就是走錯了。所謂眾志成城,積毀銷金,曹郎君你所恩者不過二三,無益於眾,自然難有眾助啊!”

“還請先生明示!”

曹立聽完任球所言,當即便皺眉沉思,只是良久未有所得,只能再開口發問。

“這麽說吧,時下戰亂經年,如曹郎君這樣顛沛流離,故舊絕信的人家不知凡幾,同樣也是無從引證,難以歸宗續嗣。人同此困,人同此欲,曹郎君難道就沒有感同身受,願以善助的念頭?”

見這曹立還是懵懂,任球耐著性子將話說的更明白一些。

“願以善助?”

曹立聽到這話後,不免更加不解。他家的事情已經忙得他焦頭爛額,哪還有閑心去管那些閑事!況且所謂的無從引證,難以歸宗續嗣,說穿了不過是冒認祖宗得不到時人承認而已。他家連自己……

等一等!

曹立看到任球正一臉笑意望著他,再聯想其人先前所言,終於隱隱有所明悟:“任先生的意思是,教我集眾互證,以此請願?”

任球微笑著並不說話,總算這曹立還沒有蠢到家。冒認祖宗這種事情,說到底如果能做到取信於眾,那就成功了。這個曹立之所以求助到瑯琊王氏、泰山羊氏這種清望高門,就是因為這些人家本身就影響著世風民望,說出的話更具權威性,更能讓人信服。

但民望究竟是什麽?信的人多,假的也成了真的,這就是民望!

時下想要冒認祖宗借以擡升門第的人家本來就不少,類似曹家這樣的情況絕非孤例!而且諸多舊姓南向逃竄,也確實有舊姓人家的子弟流落在外,不得世人承認。真真假假摻雜其中,如果只憑一張嘴,那麽將這些人家集中起來共同發聲,同樣也能振聾發聵!

可是道理說是這麽說,但實行起來卻沒有多大的操作空間。這些人家太過分散,想要集中起來,統一口徑約定一個共同進退的暫時同盟,實在太困難了。

而且在時下而言,門第就意味著政治上的特權,哪怕為了固守自己所得,那些高門也不會坐視他們這些假的成真,必將會有猛烈打擊!

曹立在沉吟良久之後,還是黯然搖頭道:“先生所教,誠為良策,只是曹某德薄智淺,難集眾願啊!不知是否……”

不待曹立將話說完,任球已經幹脆的搖了搖頭:“人當有自救之心,才能得必救之援。我今次與曹郎君也是交淺言深,言不能行那也不必介懷,一笑忘之即可。”

話雖這麽說,但關乎到自家前程安危,曹立又怎麽能笑得出?

他雖然不是什麽高智之人,但能被家裏挑選出來運作這一件事,基本的人情世故還是明白的。任球來找自己,自然不可能是自作主張,肯定是得了駙馬的授意。

可是因為他與瑯琊王氏等往來頻密,駙馬不會幫他,可是為什麽又派任球來指點他?

順著這條思路想下去,曹立漸漸有所明悟,駙馬派任球來也未必就是為了幫他,大概還是要借此以報瑯琊王氏構陷之仇。可是他在都中不過是人微言輕一寒傖,又有什麽能力可以傷害到瑯琊王氏?

限於自身的見識和閱歷,曹立對於這件事實在是想不明白。可是有一點他很清楚,那就是如果他還不能爭取到強援,那麽他家的處境會非常不妙。羊賁和王彪之已經指望不上了,而駙馬這裏似乎又有別的打算,似乎要拿他來達成什麽目的。

對於被利用,曹立倒是沒有什麽抵觸之心,能派得上用場,人家才會幫你,這一點他很明白。但問題是,他不清楚自己如果答應了駙馬的條件,未來事態會演變到哪一步。這當中的風險,要比進獻財貨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