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2章 江表魁首

沈園的集會已經持續了七八天,但卻仍然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雖然後續的人流量不如第一天那麽洶湧,已經漸趨平穩,但每天仍是賓客盈門,似乎有無休止的進行下去的趨勢。

類似連綿多日的集會在時下而言並不出奇,譬如已經確認出任豫章太守的泰山羊氏的羊聃,任命比沈哲子的任命下來的還要早,但是至今還沒有離都,每天也是賀客雲集,已經擺了將近半個月的場子。

這是時下主流的交際方式,並不能說就是完全在浪費時間。同樣拿羊聃來舉例,他是出都執掌大郡,連日擺宴,一方面可以鞏固舊交人家的人情,另一方面還能以此獲得不菲的宦資,而更深層的意義,則是借此來構架一個自己基本的幕僚班底。這樣到任之後,能夠更輕松的接手掌握郡中事宜。

沈哲子這個東曹掾,雖然也算分曹治事,但自己還是別人的屬官,即便有些屬下,那也輪不到他來任命。所以,本身倒是沒有征募幕僚的需求。

但是,他路子廣啊。無論是正在擴充的六軍宿衛,或是如今都中最大肥差的營建事宜,他的一個表態,有時候甚至比分管的主官份量還要大。而且他本人,也確實有組建班底的需求。

有一句話叫做人在做,天在看,教人做事不要埋沒良心。但其實沈哲子覺得應該是人在做,人在看。當你處在一個位置上,做過什麽事,說過什麽話,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會備受矚目。許多事情或許短期內不會收到太大的利益,但從長遠來看,總能獲得可觀的回報。

沈哲子軍功得顯,而且多舉寒庶。他雖然向來沒有高喊什麽士庶同進的平權口號,但是他的行為已經有所表示。

行動永遠比口號更有說服力,時下雖然世風整體越趨務虛,但是仍然不乏著重實際、恪守儒義禮法之士,但是大多流於空洞的言論。真正肯給予寒庶子弟且有這個能力的,沈哲子毫無疑問是時局中最鮮明的一個。

所以,眾多登門拜訪道賀的客人,倒也並非全是非富即貴,其中相當一部分都是有創建事功之心且能力不弱的寒庶子弟。在不能觸及到根本選士制度的時下,雖然仍難免有遺珠之憾,但也確實給了沈哲子更大的選擇余地。

在接觸過大量都中後進之後,沈哲子也不得不承認,相對而言,寒門子弟功欲心更強,有更大的進取精神,姿態放的很低,因而也能更甘心的接受趨勢,但是在能力方面,實在參差不齊。

而士族子弟,哪怕是家世已經衰落的很嚴重,但心裏仍有幾分傲氣存在,所以在態度上,多多少少會有一些搖擺和曖昧,不過整體的素質,要比寒門子弟略勝一籌。

這種能力上的差距,倒不是天賦有差,而是後天教育所導致的。當然寒門子弟能力、態度俱佳的不是沒有,但實在是太少了。而且在能力方面往往只是依靠天賦異稟,方面之才。

這幾天,沈哲子表面上只是在接待宴請賓客,但其實做的事情也實在不少。

一方面最重要的自然是推動將那些荒冢遷墳,這個年代,生人都做不到安土重遷,更何況死人。況且雖然沈哲子本意只是不讓這些荒冢成為建康城大開發的攔路石,但表面上理由卻是冠冕堂皇。

所以近來因為這一項提議,他身邊又聚集起了相當一部分南北舊姓子弟。這些人有的根本沒有為長輩遷墳的需求,只是借此來獲得一個與駙馬交流的機會,同時邀取些許清譽。有的長輩早已經安葬祖墓,但仍不免動了遷墳的念頭,用這個理由爭取一個更大的交際圈子。

現在許多事情,沈哲子只需要提出構想,總攬大綱,具體的事務操作,並不需要他去做,自有旁人分勞。

眼下這個籌措小組中,沈哲子算是掛名,其他成員還有被抓壯丁拉來的庾曼之和沈雲,凡事都能分一杯羹的紀友,以及那個江夏李充,還有就是作為主要出資方的庾條。庾條雖然沒有什麽官運,但並不缺錢,甚至他能直接調用的現錢比沈哲子還要多。

說實話,如果沒有庾條的財力支持,庾家境況肯定要更難熬。雖然眼下與沈家合作已是密切,但也總不能凡事都仰仗沈家。特別是對原本派系人脈的維持,必然要涉及到大量的人情往來,越是落魄時越要撐起一個場面。

遷墳這一件事,大量籌措工作可以交給旁人,沈哲子現在主要精力還是放在舉賢。

古往今來任何一個組織中,人事權就意味著話語權。沈哲子之所以能夠獲得時下年輕一代的追捧,清望、舊勛都在其次,最重要的還是他所掌握的政治資源實在是太龐大了,已經遠遠超過了時下任何一個年輕人能夠掌握的程度。甚至有的台輔重臣,在這方面的話語權都不及沈哲子涉獵廣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