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6章 荊州亂麻

江面上,一艘輕舟在船上疾馳,後方數艘舟船在後方緊追不舍,兩側還有舟船在加速繞行攔阻,同時又有船上諸多軍士往前方那船上拋扔鉤索,拖曳阻攔。

沈哲子站在船頭,不斷往後方拋射著箭矢,他本就沒有百發百中的精妙箭術,這會兒突發狀況太過猝然,更沒辦法去避輕就重,偶爾一兩箭直接貫穿追兵要害,中箭者立時斃命,這都無可避免。

這會兒他才感覺到荊州軍不愧是強軍,大概對方也沒想到自己這麽硬氣,非但沒有入彀,反而悍然發動反擊。但盡管事發猝然,營地中仍然能在最短時間內聚集起十數艘舟船來追擊自己,這份應變反應之敏捷,是新成軍不久的東揚軍所不具備的。東揚軍雖然兵員素質高,裝備精良,但在真正戰鬥中,也只能靠財大氣粗去碾壓對手,這樣純熟靈活的戰術戰法還是稍遜。

這些追擊的兵眾明顯是有顧忌,雖然人多勢眾,但卻並不敢用弓弩遠程攻擊,應該是怕誤傷到沈哲子。可見他們所接受的命令是可以羞辱自己,但是不能真正見血傷了人命。否則憑沈哲子身邊加上船夫在內統共十多人,哪能逃竄出這麽遠的距離。

不過明白了對方的忌憚後,沈哲子反而更加肆無忌憚,反擊再不留手,鬧得越大陶侃才知道的越快,反正怎麽講錯都不在自己。而且由這陰謀中,沈哲子能夠感覺到很濃烈的台城中那種陰柔風格。

假使自己不敢於反擊,乖乖跟著那個陳軍司入營,那麽不用想,迎接自己的肯定是一連串超越人底線的羞辱。屆時自己孤身一人在荊州軍營中,將更加無力反擊。但是背後那些人想不到,在面對荊州軍數萬人的龐大營壘前,自己居然還敢於直接用強反擊。大概這會兒那些為謀者自己都已經後悔不叠了吧。

陶弘站在沈哲子身側,一邊揮舞著佩刀一邊大聲咆哮喝罵那些追兵,他這會兒已經羞於再提及自己的身份。陶侃的嫡孫居然在荊州軍營壘之外遭到荊州軍的追擊,往小了說這是家醜,往大了說時人不免要懷疑陶侃究竟有沒有能力管束住荊州軍!

在這一追一逃中,單單被沈哲子親手射翻落水的荊州軍兵士便有十數人,再加上他身邊幾名親衛出手,江面上便浮起一片在水面上撲騰的荊州軍。可是在行出數裏後,沈哲子的船還是被追兵們團團圍住,單單鉤索便幾乎已經將船舷給淹沒。

眼見已經避無可避,沈哲子倒也幹脆,直接將弓弩、箭壺乃至於佩劍盡數拋入江中,同時吩咐隨員們快速棄械。眼下再作抵抗已經沒有必要,而且風波已經鬧得足夠大,如果陶侃還不知道或者說故作不知,那麽就連沈哲子都要懷疑陶侃還夠不夠資格擔任荊州刺史了。

荊州軍這會兒早已經打出了火氣,尤其眼看著同袍們一個個被射翻落江,可是他們卻不敢真動手反擊傷害到對方,這對於剛剛獲得大勝正值心高氣傲的荊州軍而言,簡直就是難以忍受之屈辱!

小船終於被困住,不乏有荊州軍想要沖上去報仇,他們不敢害了那位駙馬,可是對方身邊的幾名親衛卻一定要付出代價!

可是正當有船要接舷沖上去時,一艘大船卻自後方快速行駛上來,還未靠近,大船上兵士們已經大吼道:“停手!敢有冒犯駙馬者,軍法論斬!”

荊州軍那些追兵們聽到這吼聲,更是目眥盡裂,其中有幾名脾氣暴躁者甚至已經躍到了沈哲子的船上,然而刀兵還未揮起,已經被大船上激射而來的箭矢貫穿胸膛!其他人看到這一幕,縱然再有怨恨,也只能咬牙忍耐下來。

大船很快行駛到此處,一名年在三十歲左右的將領推開眾人,順著繩梯上了沈哲子的小船,然後便單膝跪了下來,沉聲道:“末將李岡,巡營至此,阻之不及,驚擾駙馬,請駙馬恕罪!”

“李督護曾為我父部將,信得過。”

陶弘在沈哲子耳邊低語一聲,旋即便上前一步,皺眉道:“李督護,駙馬持禮來拜大都督,不只被阻營外經久,如今更遭追擊兵迫,這是什麽道理?”

那李岡聞言後站起身來,厲目環掃周遭那些追趕沈哲子的兵眾,怒喝道:“棄械!讓你們兵長出來見我!”

那些荊州軍雖然滿懷不忿,可是在李岡逼視之下,還是紛紛丟掉了手中的兵器。過不多久,那早先被射中大腿而落水的陳軍司便被攙扶出來,整個人落湯雞一般,臉色不乏灰敗:“卑下、卑下……”

“住口!你區區一任軍司,有何職任接引駙馬?違抗軍令,擅離職守,鞭笞二十!”

李岡話音剛落,大船上便拋下鉤索將那陳軍司所在小船勾過去,幾名軍士跳下來將那陳軍司兩臂反剪,剝下身上浸水衣衫,當眾鞭打起來。那被水泡得慘白的後背,很快便浮現起一道道血痕!隨著刑鞭起落,那陳軍司仍被插在大腿上的箭羽顫抖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