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擒殺(第2/2頁)

又命人給他清水洗了臉,略略理順發須,抓起那人腦袋提著看,果然是當年英姿颯爽馳騁天下的淺井長政。

只是如今武勇果敢之氣,半點瞧不到了,唯見一個魂不守舍,行屍走肉的呆子。

中村一氏帶著濃濃的羞愧之色地悄悄說:“起初這家夥……起初淺井日向又是痛罵又是詛咒,士兵們聽得憤怒,將他抽打了一頓,結果就……就成這樣了,全是鄙人禦下不嚴之過……”

平手汎秀聽了這話只笑了笑沒說什麽。

怎麽也不至於為了虐待俘虜的事情,去責怪剛剛立下大功的將士嘛!這裏是禮樂崩壞的扶桑戰國,是十六世紀的地球,“人道主義”這個詞還沒發明呢,更別提“日內瓦公約”什麽的了。

只是不免有些物傷其類的唏噓——是的,物傷其類了,當貴人的時間長了,便漸漸覺得與其他貴人才是一樣的人,而跟黔首布衣非同類生物,這是很難治愈的毛病。

於是叫人端來燒熱的美酒,請面前這俘虜喝了一杯。

淺井長政仍是渾渾噩噩,叫不醒的樣子。侍者嘗試幾次,沒了耐心,直接把酒灌到對方嘴裏。這下他被嗆到,才咳嗽幾聲,回過神來。

或者說是,沒法再裝傻了,也說不定。

平手汎秀笑道:“淺井日向,幸會幸會!十七年前我奉命出使近江,與您相會的場景,仿佛還是在昨日,那時如何能想到,今日會有如此尷尬的重逢呢?”

這時淺井長政好像還沒找到焦距似的,搖頭晃頭了半天,又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面前的人,卻是一臉復雜神情,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皆化作一嘆,抱怨道:“平手小監物殿,如今是大納言大人了!您部下的士兵,可真是不客氣啊,我征戰沙場快二十年,都沒經受過這麽疼痛難忍的折磨。”

“哈哈!”平手汎秀大笑到:“閣下是虎狼一般的猛人,讓我的士兵望而生畏,不狠狠修理一番,豈敢接近呢?”

淺井長政連忙順水推舟道:“今日鄙人知道算是疼了!也知道憑我這點微末伎倆,萬萬不是您老人家的對手!不過我上陣廝殺,姑且還是把好手,懇請大納言大人繞我狗命,日後您坐鎮中軍,運籌帷幄,鄙人沖鋒陷陣,身先士卒,則天下必可速安!”

平手汎秀聞言一愣,繼而苦笑,搖頭道:“當日何等一個少年意氣,睥睨群豪的武士,今天怎麽成了這幅模樣?”

淺井長政連連叩首道:“以前完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這些年逐漸領略您老人家的厲害,已經不敢再有絲毫對抗之心了!”

平手汎秀哼了一聲,明顯不信:“前幾日難道不是你布局企圖伏擊暗殺我嗎?”

淺井長政連忙辯解:“不是,不是!純屬宇喜多直家那個惡賊挑撥攛掇,鄙人才一時鬼迷心竅!”

“噢……”平手汎秀故作姿態,諷刺道:“就如幾年前刺殺織田彈正的事情,也是黑田孝高挑撥攛掇的一樣?”

“對對對!”淺井長政展示出一副厚顏無恥,諂媚求生的姿態:“大納言大人真是說得太對了!”

接著淺井長政眼神余光見到荒木村重、細川藤孝二位熟人,顧不得舊怨,大聲呼到:“細川兵部,荒木攝津,而今你們都是大納言座上賓,請為我分說幾句吧!”

荒木村重頓時愕然,不知所措,被平手汎秀以目相詢,方才無奈開口:“淺井日向的武勇堪稱舉世無雙,在下是佩服的,然而……然而……”

如此吞吞吐吐,說不出個所以然。

細川藤孝卻是長舒一口氣,發言道:“吾有深思。”

平手汎秀略微好奇,笑道:“請講!”

細川藤孝躬身施禮,慢條斯理道:“敢問淺井日向,您的發妻,平井定武之女,後來如何了?您的義兄,織田彈正,後來如何了?您的親父,久政大人,後來又如何了?”

淺井長政默然無語,片刻後擡頭,身上畏縮諂媚之態漸消,兇戾狠惡之氣忽生,潑口大罵:“細川豎子,牙尖嘴利!”

兩個衛兵連忙上前將他緊緊按住。

淺井長政盡管勇力非凡,但又累又餓又被痛打了一頓,完全掙脫不開。

平手汎秀嘆了一聲,幽幽道:“細川兵部,所言甚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