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伊勢割取

元龜七年(1574)正月到四月,平手汎秀調集了內外總計七萬的大軍,於伊勢國大河內城,圍困北田具教,連續三月。

期間光是人吃馬嚼,便有十萬石軍糧之巨。所用箭矢,共計六十萬發,大小彈丸,發射十七萬枚,其余挖土築台之類土木工程,雲梯井闌等器械打造,營地的建設,秩序的維護,數千名傷病員的安置……此類零零總總,加起來怕不是得有四五十萬貫之巨。

此戰守軍背靠天險,墻垣堅固,兵力和補給也都比較充足,平手汎秀又不肯發動蟻附強攻,按說必須長圍久困才行,三個月不至於有什麽值得一提的成果。

但平手汎秀如此不計成本的大手筆投入,卻是打破了時人的常規認知。

以戰國時代的技術來講,依山傍水而建立的石制防禦建築似乎是很難破壞的,然而在大筒與投石機幾十天的齊射之下,大河內城外墻各處出現了兩處明顯的塌陷,以及多出裂痕。盡管攻方並未立即展開突擊,而是留給守軍補修的余地,但造成的心理壓力是可想而知的。

除此之外,在井闌和土台上的弓手、鐵炮手們,一直持續不斷地射擊,也給城內士兵造成了相當大的殺傷。守軍的物資卻是有限的,到後面只能蜷縮在箭櫓和矢倉裏面,依靠狹小的射擊孔零星反抗,完全不敢登上城墻對射。

北田具教也嘗試過出城偷襲,試圖摧毀器械,但在嚴密的防禦之下,三次行動都被打回,白白損兵折將,然後就沒想法了。

以前關東上杉十萬人圍小田原,或者是九州大友八萬人圍今山,那都是發動大量農兵,組成魚龍混雜、層次不齊的烏合之眾,徒居數量優勢,質量是不合格的。

而這次平手汎秀調動的七萬人,卻是以每萬石二百至四百人的標準征召,保證選取的都是精銳力量,而且對農業生產影響也不甚大。加之還有自家旗本作為骨幹時時在營地之間巡視,風氣與前人大是不同。

這數月之內,列國的大名自然也沒歇著,九州、西國諸多勢力,戰個不休,自不必說。關東的武田、上杉、北條卻罕見的達成全面休戰,聯名譴責了平手汎秀“挾制蒙蔽了朝廷與幕府,無故尋釁攻打名門北畠氏”的惡劣行為。

山科言經、裏村紹巴、朝山日乘等人隱晦地轉達了這個意思。

然而平手汎秀視之如耳邊風,聽聞此事,當即命人寫了回復說:“爾等身為堂堂武士,若對鄙人心懷不滿,不妨拔劍來戰。既不敢戰,又有何面目置喙?徒逞唇舌之利,豈非貽笑大方?”

不知道那三個人收到回信會是什麽心情,反正呢,接下來依然只是嘴炮,沒有一兵一卒來到近畿。

此舉可謂大異於平手汎秀往日作風。

人們對於此次興師動眾討伐北畠家的原因十分不解,說到底,矛盾根源其實只是言語上的小沖突引起的罷了。

北畠具教自居高門,言行傲然,瞧不上平手家商人出身的家臣,這算得了是什麽值得一提的大事嗎?

市井之間陰謀論的留言很多,有人說是以往就有舊怨,有人說是看中了北畠家的女子卻被拒絕因而惱羞成怒,也有人說是北畠具教無意撞破了什麽陰謀奸情的……總之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唯一公認的是,在這架勢下,北畠家是吃定了藥丸。

到四月,終於,大河內城最西側支城坂內城的守將,名曰坂內具義之人,承受不了壓力,得到保住性命的承諾後,舉起白旗投降。

守軍失去了重要一角。

緊接著沒多少天,北側支城松坂城,也宣告放棄抵抗。

平手家的市川岡信作為代表,與織田家的佐佐秀成一道前往受降並接收城池物資。

孰料這竟然是詐降之計。

守軍先送了將領的家小婦孺作為人質,並且讓半數部隊放下武器出城,瓦解了攻方的警惕。接著卻不顧人質安危,忽然派了精兵發起猛烈的沖鋒。

倉促間,年輕的近習眾市川岡信尚未反應過來就遭斬殺,佐佐秀成肩膀、大腿連中兩刀被親衛拼死救出,但佐佐家宿將前野小兵衛、坂本昌太郎等數人,卻浴血奮戰而死。

場面一度極為混亂,幸好駐紮在旁邊的本多忠勝機敏過人,及時增援,身先士卒,力戰二將,才阻止了進一步損失。

審訊得知,松板城內的糧倉被投石車發射的焙烙擊中而起火,守軍無法堅持,又不願投降,才發動了如此的決死作戰。

事後統計傷亡,織田軍戰損高達二千,包括了多名將領。大將佐佐秀成身受重傷要臥床半年。

見到女婿的遭遇,平手汎秀勃然大怒,命令將此城先前所獻的人質盡數斬殺,然後放火焚燒,摧毀此城。

數百人被就地處決,一時鬼哭狼嚎,悲慘淒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