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計劃與變化

“怎麽會這樣呢?”三淵藤英面如死灰,臉上的皺紋與額前的白發仿佛一瞬間擴散開來,勢力範圍翻了幾倍。

“怎麽會這樣呢!”米田求政咬牙切齒,一副擇人欲噬的表情,握著刀柄的雙手青筋直冒,不知道是想砍誰。

原本的想法,是趁對方沒有戒備之時,殺死“尾張奸臣”當中的幾個頭目,令其措手不及,然後找到公方大人,將他老人家“護送”到安全地帶,以幕府的名義,號召近畿各路豪傑一道“懲奸除惡,撥亂反正”。

正好得知,柴田勝家與木下秀吉要在這天陪同足利義昭一起到相國寺,商量一些寺社相關事務,三淵藤英、米田求政等人便暗地串聯起來,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組織起來數百人,試圖“舉大事”。

起初行動非常順利,輕松殺掉了那幾個尾張惡賊的隨從。

但是,轎子裏並沒有看到正主。

公方大人的蹤影更是全然見不到。

反而外圍忽然一瞬間冒出許多士兵,盡皆在兩條上臂纏著特殊顏色的帶子,一看就是蓄謀已久的,對三淵藤英、米田求政等人發起伏擊。

帶頭的那個黑甲武士,虎背熊腰,洪聲如雷,很明顯就是著名的“破瓶柴田”無疑。近一年以來,他已經在歷次作戰之中,當著京都人民的面,證明了自己的確對得起稱號。

這個兇神惡煞出來吼了幾嗓子,敵方的士兵們就瑟瑟發抖,毫無戰意了。

他身邊那些長期忠於柴田氏的一門眾與親近家臣,無一不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百戰老卒,此時知道正是該出力的緊要關頭,個個化身虎狼,驅著士卒悍不畏死地猛烈沖鋒。

“討伐尾張亂黨”的部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節節敗退,要不是街道太窄小被堵死沒法逃跑,恐怕已經徹底潰散。

危急時刻,幸而有幾個熱血沸騰的高層幕臣挺身而出,大喊這口號,勇猛無畏地向柴田勝家邀戰。

尾張也有人站出來一對一的歡迎。

然後米田求政三招便被毛受又兵衛擊落武器,接著一刀砍落肩甲,傷到左肩,立刻血噴不止,又一刺沿著胸口直入,旋即斷氣。

另一邊仁木義政對上了上原左衛門,還沒真正交手,頭頂挨了十字紋槍一下猛砸,吃不住力撲倒在地,再被跳過來狠狠踹了一腳,不省人事。

接著就開始有底下的小兵哭著求饒了。

但柴田勝家是打定主意一個不繞,就連跪地請降的,也照殺不誤。

窄小的街道上,瞬間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空氣中彌散著潮濕的血腥氣味,與垂死者的哀嚎慘叫相映成趣。

不到半刻鐘的功夫,組織“懲奸討逆”行動的領導者,就差不多到了股價寡人的程度,甚至還來不及考慮是死戰到底還是從容切腹。

身形瘦長的三淵藤英,披著一件稍嫌寬大的金色具足,孤零零站在相國寺墻外的一角,身上泥水與血水夾雜成汙,仿佛嚇傻了一般,癡呆瞪大眼睛扶著刀柄,四周幾乎全是要取他性命的敵人,這景象顯得可憐,弱小,又無助。

見他這幅樣子,士兵們反倒有些遲疑,不知該不該上前看下頭顱邀功了。

柴田勝家在後面喚到“留幾條活口!”,接著急匆匆趕來,饒有興味地將三淵藤英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後忽然像是想到什麽,上前一腳踹倒,厲聲問道:“細川藤孝呢?細川藤孝那家夥在哪裏?”

三淵藤英神遊物外,恍若未聞,任憑拳腳加身,仿佛感受不到痛苦。

於是有個惡趣味的士兵拿著槍尖往他雙腿之間戳了一下,終於他“啊”的一聲慘叫出口,委屈、憤怒而又悲涼地控訴道:“堂堂武士,既然戰敗,你們殺了我便是!為何要如此折辱!哎喲啊疼死我了……你們尾張人,一點規矩都不講!唉唉,疼疼!”

柴田勝家很禮貌地扇了他兩個巴掌,吐著塗抹再次詢問:“細川藤孝在哪裏?”

“細川藤孝?”三淵藤英這次聽清了問題,但他一臉茫然,搖了搖頭:“一開始跟我在一起,後面……後面不記得了,好像走散了?喂喂別再戳了哎呀真的好疼!算我求求您啦大爺開恩啊!我都成這幅樣子我還有啥隱瞞的啊?手下留情您……要不換個地方別戳這也行啊……還是殺了我吧!啊啊啊……”

士兵們還在饒有興致的胡鬧,但柴田勝家已經眉關緊鎖地走開。

然後,從相國寺一道密門處,悄然走出兩個人,來到面前。

“如何了?”捏著折扇的明智光秀問到。

“我看還不錯吧。”摳著指甲的是木下秀吉。

柴田勝家點點頭又搖搖頭:“大部分人應該都交待在這了,只是少了細川藤孝,我總感覺有點問題。”

木下秀吉立即嚴肅起來:“那就證明我的猜想,這家夥很有可能不是真的參與叛亂,而是為別的什麽幕後人物效力,只是為了故意搗亂……話說他的兒子,現在好像是在界町,找千利休居士學茶道吧!界町,那可是平手刑部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