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情理之外

三好長逸雖然只有三千多親信人馬了,但他在攝津掀起的亂軍,吸引了大量的眼球,絲毫不遜於織田信長討伐朝倉家的行動。

畢竟這個家族在五年前都還是近畿的統治者,深入人心的強權不是那麽容易就被忘卻的。故而荒木村重的倒戈並不讓人驚訝。

但織田家的反應也足夠迅速,柴田勝家所帶“後隊”的一萬余人,本就留在近江未進入越前,收到命令後更是立刻折返,氣勢洶洶地撲向攝津而去。

蒲生定秀、筒井順慶等人旗幟鮮明地站在織田一邊,主動提供了支援和糧餉。廣有影響力的巖成友通拒絕同老夥計站在一起,勸說和泉、河內、山城等地豪族穩守立場。接著是畠山昭高、堀內氏善等人反應慢了一拍但也象征性表明了態度。

這種情況下,眼看著織田家的柴田勝家立馬就到跟前了,沉默了幾天的幕府終於打出旗號,號召討伐三好長逸。

然後雪球就越滾越大了,許多原本中立的小勢力也都派了一兩百甚至幾十的兵力,過來掛個參戰的名頭。

柴田勝家來到京都,拜會了足利義昭的時候,身邊已經聚集了近萬的烏合之眾,人數翻了一倍。總計超過兩萬的大軍,劍指攝津,鋒芒畢露。

另外,遠在播磨的淺井長政也得到了消息,立刻宣布暫停西征,率領一萬人回身圍剿三好長逸。

丹波的赤井、波多野兩家,也組織了一千五百的聯軍,號稱要南下作戰。雖然只是意思意思,多少總是個態度。

同時九鬼嘉隆帶著織田水軍,從伊勢灣出發,駛向瀨戶內海,打算匯合平手家在淡路的人馬,杜絕敵方水路。

多面夾擊,人數遠多,帶隊又是名將,似乎是看不到失敗的可能性了。

於是織田家諸將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越前的戰線上來。

正面的朝倉景鏡依然堵住要沖樞紐,堅守不出,不肯露出任何破綻。

對此,信長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下令在府中地區附近付城,一口氣規劃了六座城砦。

(付城:指在敵方據點附近建設小型要塞,起到以守為攻的作用)

長期對峙下去的話,失去了錢袋子敦賀港的朝倉家顯然熬不過富甲天下的織田家。

另一方面,織田信長又拿銀錢開道,讓幾個越前降將去執行策反。

策反這個事情,一時半會當然看不到成果。

然而,村井貞勝帶著二十名壯漢,擡著十口箱子走到軍帳前,翻開蓋子,露出光芒燦燦金幣的時候,在場的兵將都是目瞪口呆,垂涎三尺了。

每個箱子裏面,是三千七百五十枚金幣,每枚二兩重,共計黃金七千五百兩,折合成銅錢,價值足足三萬貫。

其實以前織田家每次大規模軍事行動,花費的軍資賞金最少都是萬兒八千的,但記在賬目上就只是不引人注目的數字,全部兌成金幣堆在面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鑄造成型的貴金屬貨幣給人帶來的視覺沖擊絕不是票券所能比擬的。

先不說能不能成功收買到敵將吧,至少先提振了一下將士們的士氣。

別說是中下層的家臣,就連平手汎秀,領有和泉、淡路二國,掌握了瀨戶內海貿易的一部分,年收入算下來是好幾萬貫的,但也從沒見過這麽多真金白銀。

……

元龜三年四月二十六日,一直跟著中軍主力劃水打醬油的平手汎秀終於接到一個具體任務,那就是接替撤回來休整的森可成所部,完成付城的工作。

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前一天晚上出了個不大不小的意外。

當時森可成的嫡長子,年僅十八歲的森可隆,親自在前線監督工程,結果夜色當中,被兩百步之外鐵炮射出的流彈擊中太陽穴,當場不治身亡。森氏所部亦即陷入混亂,朝倉軍趁勢出擊,殺死織田數百士卒,還燒毀了建好的土木工程。

如此飛來橫禍,實在令人痛惜。

森可成本人倒沒受什麽傷,只是精神有些萎靡,於是就替下去休息了。平手汎秀與他雖然互敬但並不親熟,只能大略表達一下心意,也不方便說什麽節哀順變之類的話。

姑且還在戰時呢,公事為重。

不過汎秀來到自己軍中,立即就做了嚴肅的動員,反復告誡說:“昔日齋藤、六角、三好敗於我們之手,乃是他們內部生亂的緣故。朝倉看似文弱,卻仍然屹立不倒,絕不可輕忽大意!”

根據前後情況分析,森可隆身死的主要原因,應當是見朝倉家姿態軟弱保守,便放下戒心,疏忽了戒備。

對面的朝倉景鏡,看來不只是善於布陣防守,奇襲也頗有水準,憑這兩點,至少可以算是個二流的名將了。

古人雲,只有千日捉賊,沒有千日防賊的,身處在敵國地域裏,再怎麽嚴防死守總是會露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