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個共同的小目標(第2/2頁)

“非但如此。我看過不了多久,寺社所領也會被侵吞。”此前筱原長房一直保持著比較客觀的敘述態度,對平手汎秀甚至不吝玉美之詞。但說到寺社之事,他卻呈現出明顯的嫌惡之意,表示對平手的宗教政策十分不滿。

三好長逸奇道:“和泉離京都很近,自古取得‘不輸不入’之權的廟宇和神宮有很多,他要敢伸手的話,可是會得罪背後的許多人啊。”

筱原長房苦笑著搖搖頭,回答說:“但若是寺社們自己請求放棄特權呢?”

“這是又用了什麽詭計……”三好長逸語氣中也顯得有些無奈。

“是所謂的‘寺社聯合自治’。平手汎秀確實有半年時間放任寺社們自行處理事務,只象征性地做了武具的數量登記。但兩個月前,臨濟宗的虎哉宗乙到了和泉,被當地僧人和神官迎為貴賓。只是此人一來,寺社內部就漸漸起了許多紛爭,而且不知為何出現了‘讓守護代平手大人來主持公道’的呼聲。”筱原長房提及虎哉和尚的名字時,特意朝著對方看去。

“虎哉宗乙……是快川大師的親傳弟子?莫非與平手汎秀沆瀣一氣?”果然三好長逸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微妙起來,“如此得道高僧的弟子,居然也來與我三好家為敵。真是……”

長逸身為臨濟宗的忠實信徒,十分尊崇從不向武家勢力屈服的快川紹喜,要與其高徒為敵,感到有些難受。但筱原長房在伊澤神社長大,自幼信奉的是傳統的神道教,於佛家無甚好感,所以對此毫不客氣地吐槽道:“世人多是見風轉舵,連本家昔日的重臣也向平手汎秀投誠,何況一個僧人呢?”

這個“昔日重臣”自然值的是巖成友通。相比起不被信任的松永久秀,他改旗易幟的事情,引起的反響就大多了。筱原長房雖然表面上彬彬有禮,但間或還是會把這件事扔出來,刺激與巖成關系密切的三好長逸,以防止對話節奏完全被對方掌握。

果然長逸聽聞此言,神情十分尷尬,再也端不起“高僧”的架子,只能裝模作樣地咳嗽幾聲,重新說起了正事:“雖然此人確為勁敵,但本家能知己知彼,持續獲取近畿的情報。而對方在四國毫無根基,對我們一無所知。所以勝機仍然是有的。”

筱原長房嚴肅地點點頭,又問道:“接下來該如何做?後續的安排是什麽?”

這個問題,進門的時候已經問了一遍,但被對方岔開話題,說了些廢話。可見三好長逸雖表面上身陷囹圄,仍不想交出行動的主導權。所以就適時提出巖成友通的事情來做警示,提醒對方注意當前的現狀。

筱原長房可以接受面前這位同僚呆在狹小的寺廟裏遙控指揮全局,因為他本人並不了解近畿局勢,更不擅長策劃計略,而三好長逸在這兩方面的水準都值得信任。但前提是自己必須知曉所有的計劃。

兩人的目光短暫交鋒了一下子。

大家雖然因為共同的敵人而有了聯合的志願,但基本盤並不一致,路線也有所差別。筱原的部下都是四國本地的譜代家臣,京都的霸權對他們來說是錦上添花。而隨長逸退回四國的人馬多半出身近畿,或者從四國遷至近畿,這些人對逆襲京都的執念是刻在骨子裏的。

一年之前,筱原順服地提供了糧餉、船只和其他一切資源,讓三人眾毫無後顧之憂地偷襲河內若江城。

但那次行動徹底陷入了失敗,回到京都的希望破滅。而且被他們寄予希望的那個傀儡足利義榮,身體狀況也很不樂觀,時刻有生死之虞。

所以現在,筱原長房不可能再如當時一樣,做個“聽話的後輩”了。他覺得自己的誠意已經很足了,現在必須看到回應,才肯更進一步。

三好長逸桀驁箕踞,筱原長房恭謙侍立,但形勢的強弱對比,卻與雙方的姿勢正好相反。

半晌之後,前者終於顯出一點色厲內荏的本質來。

他不是腦子不清醒,更非不信任筱原,只是高高在上的日子太長,已經成了習慣。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最終三好長逸仍是仔細解釋了他的安排:“甚太郎(安宅信康)性情剛正,一旦決定改換門庭,便不可逆轉。與其坐視他投敵,不如順水推舟,利用起來。故而我已經在淡路埋下釘子。”

頓了一頓,他又道:

“當然,這顆釘子九成會被發現,就算僥幸未被發現也起不到什麽大作用,但可以引出後面的行動。”

“後面的行動是什麽?”筱原終於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聲調也有些反常。

三好長逸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微笑,伸手劃了一下,示意對方靠近。而後緊附其耳,低聲道出更多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