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印花稅

“今日起,凡界町商人所簽訂之契書,皆可送來印字簽花。奉行所也會謄抄一份以作備案,防止篡改。以後若再有此類爭端,則以奉行所留存為準。”

“各家商屋的東家,亦可隨時到奉行所查看與自家有關的文件字據,即使被屬下番頭欺騙,也可及時發現。”

“需要簽約雙方帶著合同文件到奉行所辦理,暫不可有人替代。以手印、簽字、刻章為準。”

“每封契書印字簽花,收取百分之二稅費,下限一貫。只要繳納此款項,就可在對方違約時到奉行所要求檢斷。稅費由哪一方承擔,本官不做指定,可由雙方商議決定,亦可共同支出。”

“此事全憑自願,即便不願出這印字簽花之稅,奉行所依然會秉公執法。只是那時便不免要耗費些搜查取證的時間。”

“當然,本家勢力也終究有限,對遠國的事情是鞭長莫及。只有界町範圍內,指定的合法交易,才可受到保護。”

“若是界町周邊而非町內的交易,可以到和泉守護代,平手監物大人那裏求得認可。”

界町奉行木下秀吉將平手汎秀教他的話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街上眾人聽了此言紛紛意動。

以前的商人只憑信譽做生意,風險是難免的,時常有簽約被騙,財貨兩空的情況。如今只要交百分之二的銀錢,即可把織田家界町奉行的大名寫在合同上,這無疑大大加強了行騙和違約的抗法成本。

織田家的勢力雖然沒有遍及天下,但至少目前,在近畿一代還是說一不二的。況且就算織田如三好一般突然衰弱了,這百分之二的稅又算得了什麽呢?

須知一船貨物從九州拉到界町,或者從北海道拉到敦賀,沿路要交的關稅和買路錢,最少抵得上貨物價值的兩三成了。再算上人力物力成本,一般做生意至少要有五成毛利才足以成行。

百分之二印字簽花稅,比較其五成毛利,就顯得不足一提了。

大部分人都在暗自盤算,覺得這“印字簽花稅”十分值得。

還有依然在懷疑的。今天這個“詐騙案件”看似很合理,但發展也太快了。

兩個商人剛吵上,把附近的人吸引過來,奉行馬上就帶人趕到。了解完基本的情況,圍觀眾人差不多快厭煩了,立即就查明事情真相。

考慮到玉越三十郎和小西行長背後都有織田家的影子,那這個事情就很有可能是個圈錢的局罷了。

然則就算是個局,卻也是確實各取所需的雙贏場面。挑不出什麽毛病。

織田家雖然頂著一個“關東鄉下武士”的名頭,然其自從上洛以來,軍勢雖兇,紀律卻嚴,擾民情況極少,與前面幾十年間打來打去的各家大名形成鮮明對比。

故而信長此人及其家臣們,雖然在各種八卦新聞和坊間段子裏,扮演者粗鄙不堪的醜角角色,但實際上信譽很好。

否則平手汎秀這計劃,根本就是演不好的。

其實現在也覺得演得不怎麽好。

平手汎秀現在就正悄悄坐在街角酒屋的二樓上,觀察著局勢的發展,周圍是化妝成町民的手下。如果以他的標準來衡量,今天這場戲的主角演技顯然太差。所幸的是汎秀更關注的是結果而非過程。

街口人群依然在議論紛紛,中間玉越三十郎捶胸頓足,拍著大腿感慨道:“唉!如果早日能有這樣的法度,不知可少受多少欺騙!”

而小西行長也連連點頭說:“確實如此,確實如此。只交百分之二的稅費,實在物美價廉。”

前者的動作幅度和神情語氣都顯得有點誇張。後者則是略帶緊張,感情投入不足。

好在這時代的扶桑町民沒看過電影電視劇,對這方面並不敏感。

也有少數幾個不在乎這些,反而只注意到,整個事件的處理和後續政策頒布,都是界町奉行木下秀吉在唱獨角戲。至於親近信長而被指定了“會合眾筆頭”的今井宗久,一直只表示出服從的態度,總計只說了四句話,分別是:

“木下大人說得是。在下與您正好不謀而合。”

“木下大人說得太對了。”

“我看就按木下大人所言處理最好。”

“在下一時也沒什麽特別的看法,不如就按木下大人的意思辦吧。”

表面上看奉行只是“指導”,不幹涉會合眾對界町的自治。可這實際操作起來,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嘛!

奈何今井宗久自己甘當應聲蟲,其他豪商不是被打壓,就是也同流合汙了。少數幾個關心自治地位的中等商人又能有什麽辦法?

不過能見微知著的人,終究還是很少的。大部分中小商人眼裏也就只有自己那點生意了。甚至有人當場就找到奉行,要求交上這筆錢。

“奉行大人,我這一個修築屋敷的生意,是兩日前簽好字據的,墨跡才剛幹掉。現在來印字簽花可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