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軟弱的神佛

對和泉國人做了安排,周邊地勢也全部了解,確定了築城計劃之後,按照事情的輕重緩急,平手汎秀接下來要處理的是寺社之事。

寺社二字,雖時常一同提起,但實質指的是不同兩個東西。寺是佛寺,社是神社。共同點是,宗教組織借助信仰來積攢世俗影響力,最終取得“不輸不入”的特權。

“不輸不入”的說法源自律令制時期,本是掌權的高官們以權謀私,為自家莊園爭取到的政策。“不輸”即不納賦稅,“不入”即不納入國家政權管理。最終特權濫發,令中央集權衰落,間接導致武士崛起,公卿失勢,也算是天理循環。

佛寺和神社在扶桑歷史上,占據了很重要的政治地位,也漸漸獲得了“不輸不入”的地位,宗教地位和世俗權勢開始結合。但凡寺社多少都占據了一定的田產,讓佃農或下級僧人耕種。也有的強大寺社占據了交通要道,建起商業性市鎮,收取店面租金和賦稅來積蓄財力。

這種情況當然是志在集權的大名所不能容忍的。終究亂世還是靠武力說話,所以如織田、武田、北條等等,都或多或少通過各種借口,否認了一部分寺社的特權,沒收了其土地。

這就引起了宗教勢力和世俗政權的爭端。

神社由於結構松散,流派太雜,一般影響力超不出一社一地的範圍,倒也罷了。佛寺的組織嚴明,又有共同理念支撐,潛在的力量極為強大,是令戰國大名十分頭疼的存在。

尤其喜好辯論和攻擊其他宗派的日蓮宗,及擅長發動農民一揆的一向宗,這種攻擊性強的宗派,更是令人聞之色變。

所幸的是,和泉國暫時還沒有明面與領主作對的寺社勢力,包括與紀伊國雜賀、根來相關的一向宗和真言宗在內,共有七十八位住持和五十三名宮司,都乖乖接受了平手汎秀的邀請,來到岸和田城共同商議寺社產業的具體處理。

其實領內的寺社還遠不止這個數量,但那些只有小貓兩三只,沒什麽權勢和影響力,不足以取得特權的小廟,就沒資格來這裏了。(實際上小廟潛在能量或許更高)

滿屋子的宗教人士,有的管轄著三五百部眾,有的只帶著二三十徒弟。但不管怎麽說,都是和泉國內十萬居民精神領域的導師和領袖。平手汎秀看著這百多人全是安然順服的態度,心下還是略微感到心安。

至少是個好的開始。

禮尚往來,所以平手汎秀的開場白也十分客氣。他做出急匆匆趕到的姿態,快步走入大廳,還未站定,便躬身道:

“列位高賢大德,實在辛苦了!按道理鄙人本不該坐在上位頤指氣使。但無奈我擔負著織田彈正和幕府的重托,必須以守護代的身份來處事,只能委屈諸君了!”

汎秀自以為做出如此姿態,足以表現善意。孰料場下的僧人和神官們聞言卻紛紛顯出誠惶誠恐之色,齊稱不敢。

左邊下首頭一個的黃袍僧人作為代表發言到:“貧僧了凈,忝為福德寺主持,常常愧疚自己不能領導僧眾走向正道。老衲早聽說過,寺裏有些僧人狐假虎威,仗著‘寺產’的名義侵吞周圍農人的土地。只是老衲無甚才具,也無暇監管。這次有幸迎來天下聞名的平手監物大人,便煩請您明刑正典,我福德寺上下唯有感謝,絕不敢阻擋。”

旁邊那穿著白色神職服的中年也立即起身補充:“小人田代,乃大鳥神社三十一屆宮司。鄙社內也常有人橫行不法,破壞神社的名聲,請您也一並處罰了吧!為以儆效尤,我情願退還三十反(約45畝)非法所得的土地,以示誠意。”

接著以此二人為首,這一百多位宗教工作者紛紛表達了類似的意願。

“僧人中確實有少數敗類,有違法度,我等也無法視而不見。只是請您相信,這並非出自我等授意啊。”

“這些巧取豪奪的地產,我早想退回了,只是以前三好家一手遮天,正義不得聲張啊!”

“只要保留神社原有的農田,鄙社上下就算過得辛苦些,也絕無怨言。”

……

這一番“順服”的態度,反倒是讓平手汎秀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

總得來說,寺社的住持和宮司們的共同態度有三條:

首先,他們認為平手汎秀是來找麻煩的,紛紛主動承認了“罪責”,表示服軟的態度。也不知道這種誤解是怎麽產生的。

其次,雖然認了罪,但也眾口一詞宣稱,罪魁禍首只是少數反動分子,大部分僧人和神官還是靠得住的。

而後,最重要的一點,他們願意獻出一部分田產,來求得一個暫時的和平。當然數量是不會很多的。方才汎秀已經暗自統計過,國內一百多家寺社占據土地大約五萬石,而這些人聲明願意交出來的總計是二千五百石,充其量是九牛一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