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余波(第2/4頁)

“自作聰明的小犬!”信長隨手抓起書簡扔到他身上,卻不曾真正用力,倒像是在嬉笑。

“萬千代,還沒有想好嗎?”

丹羽眉關緊鎖著,緩緩答到:

“平手殿此番有功無過。不過日後……”

“如何?”

“臣自以為看不透此人。”

一句看不透,放在猜忌心重的主君那裏,已是誅心之言。

信長不置可否,轉向最後一人,似乎是刻意要每個重臣都表態才對。

“佐渡為何一言不發?”

林佐渡這時方才開口了。

“今川大軍西向,尾張人人自危,甚左固然對織田氏忠心,卻也不能不考慮平手家的生存啊!縱然有二心,亦不應責罰。”

眾皆不以為然,連與平手汎秀關系不怎麽樣的瀧川都對此話心下不屑。這句話包含的惡意實在太過明顯,你當殿上坐的是傻子麽?看來林佐渡連害人的水準也不怎麽高啊!

果然信長只是瞟了一眼,回了一句“知道了。”

接著是剛剛晉為部將的森可成被點名。

“呃……”這個一向只負責兵事的武將張口結舌了一陣子,才說到:“臣以為各位大人所言都有道理……但最終還需主公裁斷。”

這就是所謂正確的廢話。

森可成以前號稱美濃槍術第一,因為濃姬嫁給信長的關系,在齋藤道三死後轉仕織田,每戰必請為先鋒,戰功累加,逐漸身居重臣之位,不過自知根基淺薄,向來沒什麽政治野心。也正是這種態度,讓信長在日後放心收其幼子蘭丸作為近臣。

總算等到上級們都說完了話,佐佐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

“殿下!”

“噢?內藏助,有何高見呢?”對於佐佐,信長向來是重視多於親近,這與前田利家剛好相反。

“臣近日讀漢史,見《三國志·武帝紀》語:‘公收紹書中,得許下及軍中人書,皆焚之。’”

等待了半天,卻只說了這麽一句話。

時值官渡合戰(嗯,語境),袁紹以十數萬兵馬攻打曹操,後者治下文武人人自危,紛紛結交袁紹以求自保後路,後曹操得此書信,並不追求,反而付之一炬,其原因是“當紹之強,孤猶不能自保,而況眾人乎!”

佐佐研讀中國史書的興趣,在尾張頗為另類,卻令他的主君十分欣賞。此言一出,信長眼中又見異彩。

“善!吾雖不敢自比魏武,卻常以先人自省之!雖有擅行之嫌,瑕不掩其瑜。”

“先有一意孤行的主君,才會有擅自行事的家臣啊!”敢於如此頂撞的人,舍柴田勝家其誰?“主公連續幾天不見任何人,我等家臣只能自行決斷了啊!”

話雖有些無禮,實際卻是勸諫之意。

不過面前這位殿下,卻並不是經常能聽進去從諫如流的人啊?

幾人面面相覷,皆是膽戰心驚,暗道柴田這廝實在不識擡舉,你一人找罵就罷了,何必拉上我們全部呢?

不料信長卻是絲毫不怒,反而哈哈大笑。

“這就是我不計較你權六的原因啊!”

言下之意,雖然你的勸諫我不想聽從,但是忠心十分可嘉。

又轉身對村井貞勝道:

“五千貫的知行恐怕拿不出來,清州城也不能讓給他,就先委屈甚左暫領沓掛城千五百貫吧!另外,我準許他使用監物的名號。”

監物的名號,這是平手政秀用過的啊!

這個詞語本來是朝廷中務省的官職,然而戰國時候,諸侯除了朝廷賜予官職之外,往往還會自封官位,比如織田的“上總”就是此類。但就算是自封,也是要得到大名的認可才可以。平手汎秀以弱冠之身,繼承了其父的名號,不可不謂厚賞。

只是,他那個沒什麽功績的哥哥會如何想,卻沒有人會顧及到了。

他既然說了話,就是最終決定,眾人盡皆稱是,隨即紛紛告退。

前田興奮莫名,四處向人打招呼,佐佐並不搭理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還好主公聽了我的話。”

喃喃自語的佐佐卻被村井貞勝叫住。

“義父(日本似乎是這麽稱呼嶽父的)大人有何指教呢?”

佐佐成政十分尊敬地躬身問到,後者熟視良久,搖了搖頭。

“你……當真以為主公是聽了你的話麽?”

“可是……主公的懷疑不是已經消解了麽……”

“這位殿下行事,何時顧及過家臣?你忘了戰前的做派了麽?如此只不過為了試探眾人之意罷了!”

佐佐愕然。他的義父身份不過織田家佑筆(書記官),但實際卻領著信長在所有政務上的處理權責,親信程度,比之丹羽亦不遜色太多。既然有如此一說,想必是有緣由的。

“不管如何,只要主公依舊信任甚左就好。”

村井貞勝苦嘆了一聲,這個女婿允文允武,不失為人傑,只是不識心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