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落魄名人的聚會(第2/3頁)

汎秀點點頭,不再言語,又滿斟一杯,先飲為敬。

“春日果然是感懷之日,讓汎秀殿貽笑了。”佑光長籲一聲,轉而展眉輕笑。

“以我淺見,佑光殿日後必能名震一方,得償所願。”汎秀回憶起前世的遊戲當中,沼田佑光似乎也是數據頗高的人物,說他名震一方,想必是不錯的。

“噢?難道汎秀殿通曉相人之術麽?”佑光一笑而過,只當是安慰之語。

“所謂相人之術,想必佑光殿也是不信的……”

“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論,信與不信卻又如何?”

汎秀不覺莞爾,右手四指輕敲在桌面上:“佑光殿博學多識,汎秀佩服。其實相人之術,汎秀一無所知,所謂相人,不如相勢。”

“勢?”佑光劍眉微揚。

“說句僭越之言,佑光殿以為故左府(足利義晴)比之當今公方如何?”

“呵呵……”佑光爽朗一笑,“故左府激奮半生,慷慨壯烈,然而當今公方,英武更勝,返京不過數年,即可整齊洛北局勢。”

“非但英武更勝,亦是武運昌隆。”汎秀接道,“幕府所患,無非阿波三好以下犯上,近江六角尾大不掉。然而如今……”汎秀止住不說,轉而望著佑光。

“三好四柱渾然一體,固然可怕,然而權力散於諸多分家,終究是取禍之道。更何況蛇蠍之士環伺於前。六角左京(義賢)智謀不遜其父,然而少主彈正心胸狹窄,目光短淺,近江佐佐木氏,或許就會折於此人手中。”現下六角氏尚是幕府聯之對抗三好的盟友,佑光的言論倒是肆意膽大。

“三好、六角之後,無人再能專美近畿。如此佑光殿身為幕臣,亦是大有可為。”汎秀順著對方的意思臆測了幾句,兩人相視一笑,舉杯共飲。

來自後世的記憶,讓汎秀很明確地知道,這位劍豪將軍,最終被三好三人眾弑殺,振興幕府的願望,也只成為空談——不過這種話,總是不能公開說出來的。

再聊下去,不由又回到劍術的話題上。

“今天原本是與一位好友相約的。”佑光突然說道,臉上頗有些得意之色,看來這位好友定然是出類拔萃之人,“同是因劍結識,汎秀殿不妨同去?”

這就是沼田佑光刻意接近的意圖了?莫非是一些京都的勢力,希望與織田家扯上關系?

“如此……”汎秀不置可否,只待對方解釋。

“這位朋友一直希望見識京八流的劍道,只是無緣拜望幕府劍術師範吉岡大人,汎秀殿此去,他想必也是樂見的。”佑光又補充道。

“如此的話,倒是卻之不恭了。”

京都雖然破敗,卻依舊藏著許多蟄伏的勢力,若不見識一番,此次京都之行未免可惜。何況對方是身份確實的幕臣,自己又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武士,想來是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佑光聞言大悅,留下酒錢即拉著汎秀匆匆出門。

出門之後,一路向南,穿過了鬧市,停在一座偏鄙的寺廟門前。佑光似已是此間熟客,將將踏入就有小和尚前來伺候,佑光也不客氣,吩咐這個小僧在前面帶路。

“莫非佑光殿的好友,乃是世外高僧?”

以寺廟作為正式會見的場合,是這個時代的普遍習慣。

“汎秀殿請進!”佑光笑而不答,只示意汎秀先行。

隨著小和尚進入偏殿,卻聽見熟悉的和歌聲。

看來這位劍士除去武技之外,更是喜愛風雅的文化人啊。汎秀側首看了一眼,佑光趨身上前,向內殿輕聲喊道:

“藏人佐,佑光又來叨擾了!”

偏廂正中,身著淡藍色武士服的瘦小武士聞言擡頭,露出胸前長劍梅缽的家紋(九州相良家的家紋)。武士對面坐著一位穿著僧袍,手持念珠的和尚,側向看去,大約是三十出頭的中年,身材頎長,面目清秀。和尚身旁是個須發半白的黑衣男人,神情有些委頓。

“我正在醞釀格律,卻被上野助一言打斷,實在有傷風雅,不能不惱怒啊。”汎秀還在觀望,那個瘦小的武士已然起身,佯作憤懣,他的嗓門,倒是與身形全不相符。

“論及劍術自然是你藏人佐勝出,但若談及風雅,卻恐怕只能屈居人後了。”佑光指著身後的汎秀,“藏人佐可知我今日所請到的這位是何許人?”

“貴殿……”被叫做藏人佐的武士這才上前,對著汎秀施禮問到。

“這位便是尾張平手監物殿的公子,平手甚左衛門。”

汎秀眉間閃過一絲尷尬,尾張也就罷了,京都的生人面前,也稱呼自己為“監物殿的公子”,倒像是借助父親大名四處招搖撞騙的紈絝二世祖了。此番心思,自然不露聲色,只是上前一揖:“在下尾張織田家平手汎秀。”

藏人佐原是笑顏,見了生人,卻突然換了一副不見悲喜的面孔,正身施禮:“在下丸目長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