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巖倉(第2/3頁)

木下臉上立即顯出震驚的表情:“您就是本家的平手大人嗎?經常聽商人說起,到尾張做生意,就一定要到平手大人的新市……”

如果是別人的說辭,汎秀一定會為這句恭維而欣喜。

但是眼前這個人,卻只能令人畏懼。

木下藤吉郎,日後的豐臣秀吉,這個在戰國博弈中奪走一切蛋糕的男人,已經開始初步展示他的手段,並且為人所注意。

柴田勝家佐佐成政,分別是直接和間接死在他的手下,丹羽長秀、池田恒興的死因,也未必與他無關。

應該如何面對此人呢?

刻意親近以圖日後的收獲?

暗中壓制防止他成長為心腹之患?

這個問題,先前也大略想過,卻並沒有太重視。

然而現在……

汎秀按下心緒,隨意敷衍了幾句之後,回到自己的備隊當中。

思索良久,仍舊不能下定決心,不過……

沒有了寧寧,沒有了蜂須賀小六,沒有了竹中半兵衛,木下藤吉郎,還會成為豐臣秀吉嗎?

或許原本的計劃當中,要多添一些內容了。

……

在清州休息了整整一個晝夜,柴田、佐久間才先後到齊,共計一千四百人。集結完畢之後,卻又天降大雪。於是又等了半日,待天晴之後才移師前線,向巖倉城開去。行至之時,早已率領本部人馬嚴陣以待的信長自然不豫,然而礙於重臣的面子並未發作,僅是含沙射影地斥責了平手汎秀一番。柴田和佐久間聞弦知雅意,紛紛伏身告罪,信長面色稍緩。

下首的汎秀得了無端的斥責,也不作聲,只作唯唯諾諾狀。如此行事,倒真是初具信長日後的風範,不愧為魔王本色。現下尾張尚未一統,卻已對這些老臣心生不滿,與兩年前儼然不同,十年之後執掌京都之時,又會如何呢?

此時的信長,終究還不是那個可以追放林通勝和佐久間信盛的人,眼見家臣們態度恭謹,亦不再說下去,起身招出丹羽長秀宣讀此戰的役割——盡管信長如今已確立了專門的佑筆和奉行眾,但重要場合傳達命令的,仍是唯一具有副將位格的丹羽長秀。

軍令宣出,或許是由於柴田的遲到,主攻的任務被交給了森可成,林通勝負責另外一側的佯攻,信長的本陣依然是由前田佐佐河尻等馬徊眾擔當,而同樣遲到的平手汎秀被編到第三番備隊當中,處在先鋒隊和次鋒隊之後,位置靠近本陣。

這是個安全但卻沒多少立功機會的位置。汎秀自己倒是不甚在意,服部兄弟和毛利新助卻十分失望。

言畢,信長又親自宣布明日清晨攻城,隨即令眾人散去。

此戰敵我懸殊,而且圍困已久,眾人信心滿滿,走在營中,甚至會聽到關於戰後封賞的猜測。汎秀聞之啞然一笑,並不放在心上。

散會之後,指揮將士紮起營帳,接著宣讀了本次合戰的法度和賞賜標準,然後把手下的足輕分為幾組,確定了組頭的人選,一切忙完之後,已經入了夜。

雖然是正統的武家門第出身,但平手畢竟是以文治見長,軍陣的事情,並非汎秀的專長。

若是有個擅長統率的家臣,就好辦許多啊。

汎秀如是想著,然後突然聽到一陣歌聲,仿佛是來自信長的本陣。

“莫非是‘人間五十年’?”

走出了房間,循著歌聲而去。這個時代的軍隊,無論編制還是紀律都處在十分的低等的階段,即使在軍營中隨意走動,甚至飲酒作樂,只要沒有驚動那些高貴的殿下,並不會有人前來禁止。

歌聲果然是來自本陣,最為燈火通明和喧鬧的位置。

一曲敦盛之舞尚未完結,卻只見帳中踏出一個華服的青年,拉起衣袖,袒露著右胸,左手擊打著腰間的鼓樂,右手猶自握緊金樽,插於背後的折扇隨著舞步開合。

常思人世漂流無常

譬如朝露

水中映月

刹那繁華瞬間即逝

風流人物

今非昔比

人生五十年

莫非熙熙攘攘

……

已經執掌家族數年的大名,想必也並沒有多少鮮衣怒馬,少年意氣的時刻吧。尤其對於並不嗜好飲酒的信長而言,如此豪飲更是難得一見的。

帳內數將追出,汎秀一一施禮。信長方才興盡而止。

“參見主公!”

“噢?是甚左啊,何事前來?”

“無事,只是偶然路過。”

“明日還有大戰,為何不早日入睡?”信長故作不悅,厲聲喝道,但左右皆知他此時定然是愉悅的。

“這個……主公不也沒有就寢嗎?”

“噢?難道你甚左也同我一樣有失眠的習慣嗎?”

“失眠?只是軍中,才會偶爾如此……”

“哈哈……這樣說起來,你定是染上了我每逢戰陣便無法入睡的頑症。”信長環視左右,“連頑症都會於我一樣,甚左果然是忠心耿耿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