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家事(第2/2頁)

合子茫然搖了搖頭:“我只先父說祖上一直是近江京極氏的釀酒師……”

駿河吉野氏乃是源氏之後,如果只是世代釀酒師的話?

汎秀沒有再問,而是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後來近江陷入戰亂,京極氏衰落,無法再支付家臣的俸祿,先父才流落到相對平靜的尾張,只是長期奔波,身體卻已經不行了。”

少女低下頭,輕輕咬著嘴唇。

“幸好,還有玉越三十郎資助了。”汎秀隨口應了一句。

跪坐於地的合子,頭埋得更深了,默然無語。

汎秀摸不清頭腦,也只能靜靜坐在一邊。

沉默半晌。

合子突然擡起頭,臉上有兩行淚跡。

第一次看到少女哭泣,心裏突然生出不忍和自責來。

“合子你……”

“大人,是想問合子的打算嗎?”聲音依舊是輕柔,但卻可以聽出幾分決絕的味道。

“……”汎秀唯有沉默。

“無名無分地跟著男人,的確是羞恥的事情,只是合子,再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

“最初是在酒屋,先父一直生病……雖然也有大人這樣守之以禮的武士,但更多的客人卻是……”合子雙頰微紅,“為了照顧生意,只能虛與委蛇地敷衍。”

“浮萍隨風而逝,不知身在何處。”汎秀似是為之意動,如此感慨了一句。

“玉越屋那裏,也……終究不是可以長期寄居的地方。”

汎秀突然想到三十郎的話。

孤苦無依的少女,十三四時,就被迫出入燈紅酒綠的場所,後來寄居在表兄的家裏,卻受到表嫂的懷疑。

在這種情況下,能夠認識知行千石,年輕而未婚的武士,實在是不容錯過的機會。

在這座城裏,領民們視若主母般的尊敬,家臣們待之以禮,對她來說,恐怕是難得的體驗吧。

不過只是這種回答,雖然令人憐憫,但也有些失望。

如果合子說“只是仰慕大人”,汎秀肯定不會全然相信,卻也會暗地欣喜。

看來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啊。

汎秀一時思緒混亂,於是如常拿起手邊的酒壺。

在這個缺乏娛樂活動的時代,書本和美酒,幾乎是唯一可以稱作享樂的事情。尤其是手頭寬裕起來之後,每年用在這兩件事上面的資金,達到三五十貫。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汎秀輕笑,吟了一句漢詩,打開了酒壺。

“這是漢詩嗎?說的是酒的事情?”合子突然發問。

“詩的意思是說,唯有酒才能解除人的煩惱。”

“真是如此嗎?”合子臉上出現一絲向往之色。

出身酒屋的少女,居然沒有飲過酒?

日本的清酒度數很低,喝一點也沒有問題吧。汎秀如是想著,把酒壺遞到合子的面前。

少女接過酒壺,卻不敢喝下去,只在汎秀的目示之下,才輕輕呷了一小口。

“是甜的啊……原來沒那麽難喝……”又連續輕飲了幾口,突然嗆得咳嗽出來。

汎秀有些擔心,上前拿過了壺,裏面卻已經空了。

這一壺酒,大約有六七兩吧?

“合子……”

“嗯……”少女雙頰通紅,想要直起身子,卻倒在地板上。

這麽快就醉倒了?看來真是從沒沾過酒。

汎秀輕輕握著合子的雙臂,想要扶她回到臥房。

少女的身子十分輕盈,甚至感覺不到重量。

“好像要飛起來……”合子輕聲呢喃了一句,靠在汎秀的胸口。

汎秀只覺得她的額頭一陣發燙。

走到大廳,卻遇上了幾個家臣,眾人皆是一驚,而後迅速消失,接著就興致勃勃地投入“今天天氣不錯”之類的討論當中。

進了房,也沒好意思解開合子的外衣,輕輕放上床,和衣蓋上棉被。

不會有什麽問題吧,需要叫醫生嗎?

汎秀坐在一邊,猶豫不決。

“雖然是在妄想,但我……也是仰慕大人的啊……”

無意識間,只聽見這樣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