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臣(下)(第2/2頁)

“柴田大人所言極是。”汎秀拱手道。

“算起來,我也有數年未見到甚左了。”柴田捋須道。

“大人的關懷,汎秀皆感念於心。”

“嗯。”柴田直視前方,沉思了片刻。“記得當時是先殿壽筵,尾張武士聚集,那些孩子就只會誇誇其談,爭得面紅耳赤,唯有你甚左淡然自若,一言不發,當時我就不由感嘆,監物殿的家承,果然不同凡響。”

“是。”汎秀應了一句。心理年齡超過二十歲的人,跟一群七八歲的孩子自然沒有什麽好談的。不過柴田勝家居然能夠注意到這些細微末節,的確不容易。

“如今你即已是織田家的武士,勝而任之想必不成問題,然而身為武士,除了工作之外,亦要與人為善,不可一味清高。”

“是,汎秀受教了。”汎秀低頭作揖,滿足了柴田做長輩的願望,心下卻是疑惑不解。莫非柴田勝家因為沒有兒子,所以“父性”大發?

歷史上,柴田跟豐臣秀吉一樣,一直沒有親子,直到晚年才有所得,於是收養了許多親戚家的幼童。於是汎秀突然緊張起來。

柴田勝家……總不會是想讓我當他的兒子,繼承家名吧?!

此時勝家三十出頭,的確也是到了不得不考慮子息的時候,而汎秀只有十二三歲,年齡上沒有什麽問題,出身就更不用說……

一念至此,汎秀看柴田勝家的眼神就變得有些毛骨悚然。

柴田卻是恍然不覺,依舊如忠厚長者般教誨。

“尾張受監物殿恩惠者不計其數,斷不會有人故意為難於你。但你也不可以此恃。”

“平手家是書香門第,見識自然勝過我這個武夫,不過也要牢記,刀劍才是武士立身的憑仗。”

“如今既然出仕,一定要恪守法度,斷不可再像家中那樣隨心所欲。”

……

柴田勝家一直都沒有說出什麽出格的話來,反而是作為一個前輩在孜孜不倦地指導新人。除了偶爾表達出對信長的不滿之外,沒有任何不正常的舉動。

或許他真的只是體恤後輩而並沒有深意呢?或許是自己杞人憂天了?汎秀漸漸放松了下來,柴田所說的一些話雖然稱不上什麽遠見卓識,但作為後輩聽聽,也是有益無害的。

“甚左!”柴田不知想到什麽,突然一拍大腿,“聽說前日你隨兄長來到古渡,所騎的是一匹老馬?”

“這是因為家中並無余馬……”平手政秀是個比較純粹的文人,家中更喜歡收集古籍而不是名駒。

“這可不好!”柴田搖了搖頭,“戰馬乃是武士馳騁沙場的依憑,無馬何以建功立業?”

“呵呵……”汎秀微微一笑,“區區稚子無才無德,談何建功立業……”

“不行,不行……”柴田只是不住搖頭,隨即招手喚著門外的侍衛。

“伊介!叫人把我的秀江牽出來!”

侍衛領命而去,柴田說完,不等汎秀作出反應,就徑自走出側門。

汎秀也只能跟隨著出去。

“柴田殿下……”汎秀有些哭笑不得,勝家卻只是搖了搖頭,不讓他說下去。

片刻之後,院落裏面傳來一陣輕巧的馬蹄聲。

“來了!”順著柴田所指,仆人牽來的是一匹黑色的駿馬,高度有一米四以上,比一般的日本馬要高出很多,四肢修長,皮薄毛細,行走之間步履輕盈,即使是汎秀這樣不太懂馬的人,僅從外形上也是欣賞不已的。

“這匹馬名曰秀江,是我從近畿商人那裏得到的,據說是來自南蠻人手中,不僅快而且性格溫順,想必很適合甚左吧!”柴田輕輕用手捋著馬的鬃毛,眼神中卻並沒有不舍。

“這……”無功不受祿,汎秀下意識想要拒絕。

“當然,如果甚左以為柴田勝家只是一個尾張的粗鄙武夫,不屑於為伍,自然也可以拒絕。”柴田悠然轉身面對汎秀,堵死了他回絕的可能。

“如此多謝柴田殿下了。”汎秀只得苦笑。

“我收藏的名馬已有十數匹,少了一匹也沒有什麽遺憾的。”柴田擺了擺手攔住正要施禮的汎秀,“倒是甚左……呵呵……”

柴田捋了捋胡子,眼中冒出精光:“上總大人不喜歡優柔寡斷的人,如果有一天甚左收到了‘殺死柴田勝家’的命令,就騎著這匹駿馬而來吧!哈哈!”

柴田仰天大笑,返回房中。

饒是甚左自命心如磐石,此時也不禁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