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一片赤誠何太尉(第3/4頁)

“老夫戎馬半生,從未見過這般石砲。且看它如何能射的這般遠。”

尋常石砲只是百五十步射程罷了,就是九梢炮、十三梢炮這種超重型投石機,亦不過達二百步,除非是以輕彈,再多聚集勞力拉拽,方可射出二三百步去。眼下梁山賊的石砲卻遠遠的擺出二百五十步距離。便是床弩射出的踏橛箭飛過這般遠後,都力衰勁盡了。

且眼下梁山賊的石砲,塊頭是大,卻無有幾人去操縱。那每一炮也就三四十人,直如小砲也。何灌卻不信這樣的石砲能發出多麽威力巨大的砲彈來。不信對面發出的砲彈就能擊毀城池,給宋軍制造多大的麻煩。也就是城南的營壘許會有麻煩生出,範縣卻不然。

梁山賊如此施展,更多是制造惶恐,制造驚亂。好叫他們趁機得手。右手輕輕擡起,何灌止住了劉珍的話頭,眼神淡然的望著前方。

城頭上挺立在驚悸中的士卒他全都不看在眼中。

被摔打摔打也是好的。戰場上才能磨練出真正的精兵,校場上的嚴格練,也是練不出一支真精兵的,他們最多只能稱的上是一塊璞玉。何況何灌也清楚現如今的京師禁軍之作訓是何等的松懈。

這打一打敗仗也好。縱然自己會受點責罰來,卻也能叫朝廷驚醒。八十萬禁軍,百萬廂兵和土勇是兵多將廣,京師禁軍更該是百萬大軍之中的精銳,可就是如此之精銳部隊,卻是連一窩匪寇都打不動,如此多的兵將有要來何用?

要知道。童貫那廝自從出使大遼後,便從北地帶回了一個歸人。遼國大族出身,還曾擔任過遼國的光祿卿,這人就是馬植,現今已被其改姓名為趙良嗣。

童貫使遼,馬植獻“聯金滅遼,收復燕雲”之策,叫童貫大喜,改其名為李良嗣。因為神宗陛下留有遺詔:收復燕雲者王。童貫此輩野心甚大,不但要立不世之功,更要‘垂名青史’。以太監之身而封王,漢唐時候左右朝政,視皇帝為萬物的大宦官們亦做不得。

馬植歸宋現已四年有余,實時變化,正對了其所獻之策:“女真恨遼人切骨,若遷使自登、萊涉海,結好女真,與約攻遼,興國可圖也。”現叫徽宗亦大喜,賜其姓趙,充任直龍圖閣,加佑文殿修撰。

民間有稱直龍圖閣為假龍,龍圖閣侍制為小龍,直學士為大龍,學士為老龍。馬植剛剛歸宋不長時日,便就輕而易舉的就做到了朝堂中層官員。假若願意外放為官,都可做到州府長官了。

聯金滅遼,收復燕雲之策,在朝堂上層剛流傳出來時候,被無數人斥為無稽之談,荒謬言論。但隨著年初遼軍主力大敗,這一策略便就水漲船高。就連那一開始不願北伐的梁師成、楊戩等人,現今亦轉變了態度。然何灌不會如此。

大遼是世上大國,即使遭逢大敗,亦不會輕易被滅。何灌早年在邊地任職,曉得遼人的驍勇。大宋即便不要臉的來趁火打劫,亦要有一副好身板才是。否則就是引火燒身!

只是現下朝堂上對趙良嗣之策熱議不斷,聯金滅遼之策越發被人認可,皇帝都認可了麽,卻不是何灌一侍衛親軍步軍司的都虞候可阻攔的。

現下自己趨於劣勢,堂堂數萬官軍被一窩草寇逼的難堪,消息傳回東京,就不知曉會不會叫皇帝警醒,叫那朝堂上的一幹重臣們警惕。

當然,人何太尉雖一心為國,一片赤誠,但總做不到大公無私,舍小利而顧大義的。

他可舍不得拿自己的功名利祿去‘驚醒’朝廷的,何灌只願意‘小敗’。而就便是如此之念,也是他近期裏方生出來的。早些日子,何太尉可是一心要剿滅梁山泊,蕩清水寇的。

人是會變得。會隨著事態的發展而變化。

何灌眼看著自己戰勝梁山泊的念頭愈發渺茫,方生出這般的念想。如此既可以‘警醒’朝廷,更能給自己尋找一個不錯的遮掩。

誰叫這人那般的看馬植不入眼呢?

一個從遼地逃亡來到大宋的叛徒,一個頗具傳奇性的神秘人物,更是童貫龐大的幕僚群中極少數可起決定作用的高級幕僚。

休看近來趙良嗣的聲名水漲船高,被人喧為仁人志士,幾近成了不忘漢家、緬懷故主的代表。名聲騰譽在不少朝野士大夫的口碑中。

但在何灌的眼中,這就是一眼中只有榮華富貴的卑劣小人而已。

馬植祖上世代為遼高官,乃是諸多身受契丹統治、同時感謝幫契丹統治北方廣大漢民民眾的漢族官僚世家。許是可以將他們看做滿清時候的漢八旗。對於統治者言,他們是奴才;對於廣大的被統治者,他們又是主子。

馬植便生長在這樣一個家庭裏,何灌對他所言的不忘漢家,緬懷故主是嗤之以鼻。

何太尉心中是沒有後世的諸多哲學關鍵,比如說社會的客觀環境決定人的思想水平,或是屁股決定腦袋。可他卻深知什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