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武陵蠻(第2/3頁)

陳劍心說,這江南還沒定呢,你就打算衣錦還鄉了嗎?未免太著急了一些吧……

其實甄隨所用的,乃是曩昔夏侯淵破韓遂之策——雖然他未必知道那樁古事,但既是蠻部出身,對於同族的心理總歸能夠窺察一二吧。果然,應詹麾下諸蠻聽說華軍入山,有平蠻之意,全都慌了,紛紛跑去懇請應思遠西歸應戰。應詹勸慰道:“此特意誘我前往,謀圖以逸待勞也,我若西歸,必為敵寇所破——卿等勿憂,華軍南渡者不過孤軍,安能長久盤桓於山間啊?遑論攻伐卿等之寨。”

然而諸蠻不聽,有人說:“聞甄隨本出我族(因為他改了名字了,所以具體是哪家出來的,沒人知道),則於諸寨位置必然熟悉,便不能久盤桓山中,破一二寨應不為難……”若是趕巧他就去打我家的寨子呢?豈可不趕緊回救啊?

還有人說:“甄隨一勇之夫,豈有遠謀?不過因我等為使君效命,乃欲屠戮我族泄憤,並警告不得相從罷了。使君可急領兵西進,有我等為向導,再加諸寨策應,必能將其盡數伐滅於山間——倘若能夠擒殺甄隨,華人必然膽落,豈不強過在巴陵枯坐麽?”

而且不等應詹下令,部分蠻部就主動撤了,急匆匆返回自家山寨鎮守。應思遠無奈之下,才只得率部西行,原計劃先在臨沅城內歇息一兩日,以覘敵情,但當不得諸蠻苦苦哀懇,被迫才停了半日,就在形勢尚不分明的情況下,繼續向西。

結果軍才入山,迎面就撞見了華軍。甄隨親率有山地作戰經驗的七百勇銳正面搏殺,而使陳劍率余部下平,兜抄至晉軍之後,兩向夾擊。在此之前,他就已經挑了兩個弱小的寨子,輕松攻破,一方面安撫蠻眾,說:“老爺就是汝等同族,如今仕華為上將,天子言聽計從,即便將來劃武陵、天門兩郡為我蠻部之地,讓汝等公推一二人充任郡守,也是好商量的。”

——當然啦,這都是謊話,以甄隨對裴該的了解,即便懇請裴該把這兩郡封給自己,或讓自己做其中一郡之守,裴該也不會答應。

另方面,甄隨押了兩寨耆老到陣前,大聲呼喊,招呼同胞。蠻兵因此慌亂、疑惑,不少人直接就開了小差了——我得趕緊回去瞧瞧,我寨有無被兵受損——而湘州偏遠貧瘠,應詹本部晉兵其實並不算多,就此而被華軍前後夾擊,一鼓而破。

應思遠被迫退入沅南。甄隨使陳劍逼城而寨,監視敵軍,他自己又領著十多人進了一回山,或威逼,或利誘,或拉關系、套交情,很快就又扯拉出來兩千多蠻兵,驅之猛攻沅南縣城。應詹苦守五日後,城池終破,乃被迫自剄而死。

消息傳到洛陽,裴該暗叫可惜——甘卓老耄之輩,名過於實,還則罷了,應思遠才剛五十出頭啊,為人清廉,頗有政聲,足任一州之牧,卻終不能降我華……那王含怎麽就不肯自殺呢?

——其實吧,原本歷史上應詹是壽終正寢的,但也就比這條時間線上,多活了兩年而已。

……

鏖戰荊襄之時,東路華軍也已憑江,調集船只,做出渡江攻打建康之勢,而陶侃幾乎同時率舟師出濡須口,直航下遊。王導遣人向柴桑、武昌方面求救,王敦大吃一驚,乃雲:“陶士行如此恨我,乃竟不畏死乎?!”

這話是什麽意思呢?因為陶侃在巢湖訓練水師,武昌方面自然不能不加以關注,日夕遣人密偵,都說華軍船只數量還少,難以與我軍在江上爭鋒啊,故而此前幕府將吏們估算著,怎麽也得再等一兩年,等巢湖之船超過我軍半數之後,華人才會謀渡長江。

可是沒想到,他們那麽快就動兵了。王敦因此琢磨著,是不是陶侃實在恨我,他又垂垂老矣,恐怕有生之年難以與我做最後的交鋒,所以才這麽迫不及待啊?華人中能水戰、熟江南地理人情者,唯有陶士行,則華主下達南征之命,肯定是會傾聽他的意見的,倘若陶侃說時機未到,華主必不敢輕舉妄動。

他打算下令讓柴桑的王應、鄭澹發兵去攻華軍水師,期與蕪城的沈充前後夾擊。然而錢鳳卻勸說道:“柴桑之舟,論其數量,並不強於華人,即便再加蕪湖沈士居部,亦不過稍稍過之罷了。而陶士行乃宿將,又聞華主下令,於舟上立拍杆乃至大砲,或有奇效,則我軍未必能勝……”

武昌方面也派遣了不少細作,在巢湖附近打探,只是因為陶侃關防嚴密,所以太詳細的情報偵察不到罷了。王敦因此就把火炮誤以為了投石機,心說那玩意兒也能往船上擱嗎?咱們要不要試試?

嘗試的結果,是徹底失敗。

其實在樓船上安裝小型投石機,並非不可能之事,但必須經過反復試驗,並且改造船只結構,而不可能僅靠靈光一閃,光拍腦門兒就能成功的——裴該謀造炮艦,其實也是在拍腦門兒——而武昌幕府卻並沒有合格的技術人才,以及比較靠譜的實驗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