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羊獻容之死(第2/3頁)

羊獻容極度驚駭,當即柳眉一豎,厲聲呵斥,最終還是把羊彝給趕了出去。羊彝反復籌思,難道我就真著幫劉曜養著他倆混蛋兒子一輩子嗎?且不說此事很難長久隱瞞,一旦泄露,難免殺身之禍,而且有這倆小子在,估計羊獻容終究是不會淡忘亡夫的呀……反正遲早是都要敗露的,還不如早早出首告發為好……

於是跑去向遊遐請罪,說我為了保全家姊,秘密將其藏匿家中,但不想家姊還帶著劉曜倆兒子……末吏失察,罪在不赦!遊子遠聞言,心中雖感疑惑,表面上卻安慰他說:“令姊雖為劉曜之妻,實亦晉之皇後,天子有令必赦,而卿不知,為護至親而藏匿府中,此亦人情之常。只是劉曜遺種,絕不可留也!”

於是遣人直入羊府,將劉熙和劉闡搜將出來,即在府前一並誅戮。羊獻容悲慟欲絕,乃欲與二子同死,卻被羊彝命人死活扯住。他謊稱是別人出首告發,自己也無可奈何——“雍王將阿姊與二子托付於我,我不能保二子,若復不能保阿姊,則亦唯死而已——還望阿姊顧念為弟照撫之德,且暫息悲慟,忍辱而生吧!”

雖說人活著很艱難,想死卻容易,但若被他人嚴密看管,也未必能夠找到尋死的機會……羊獻容就此夫死而子歿,無奈之下,只得依靠羊彝,跟著他離開美稷,一路返回洛陽去。

大軍南下,在膚施、延安都略略休息,其後進入馮翊郡的梁山縣。這一路上,羊彝一方面使人看管羊獻容,避免她尋死覓活,同時愈近華都,膽氣愈壯,在前去勸慰之時,難免嘗試對羊獻容動手動腳的。他仰慕乃姊非止一日,此前羊獻容或為晉後,或為劉曜妻妾,只能幹瞧著流口水,如今羊獻容終於徹底落到了他的手中,且自家前途也一片光明,自然忍不住要表露心跡了。

在羊彝想來,我雖然交出了劉曜二子,但當時含糊其辭,並沒把羊獻容同時交出去,遊遐不管出於何種考慮,也佯裝不知。倘若仍是晉朝,則歸洛之後,或者處死羊獻容,或者尊為太後,我再無染指的機會;既已入華,則華天子於前朝皇後,未必有多上心。如今泰山羊氏衰微,唯羊鑒任郡守而已,我既立滅漢之功,但歸洛陽,怎麽著也能得著四五品的高官做吧?到時候羊氏還得倚靠我才能復興,我欲親近羊獻容,其誰敢攔阻啊?大不了給她改個姓氏,便可納入內寢。

當然啦,她方失二子,還須再下水磨功夫,才能徐徐動搖其心。

就在梁山城中休歇之時,貌似羊獻容已經大致上從失夫喪子之痛中恢復過來了,特意備下酒食,款待羊彝,對他說:“我今孤零一身,如漂萍無依,所可倚仗者,唯賢弟也——賢弟慎勿棄我……”

羊彝笑道:“弟對阿姊之心,這十數日間已也陸續剖明,則阿姊尚有何慮啊?”

羊獻容勸了幾回酒,就問:“卿我同姓,若有私意,禮法不容。且卿既愛我,昔日何不善輔雍王,而使漢祚不覆啊?”

羊彝喝了幾杯酒,面泛潮紅,聞言便笑著說:“以我之能,欲興漢祚,易矣。然而漢既興,則劉曜遲早稱尊,阿姊為皇後,尚能下顧愚弟否?今幸漢滅,天意是使有情人終成眷屬也……”

他正當志得意滿之際——既立大功,遊遐承諾,歸洛後必薦於天子而得顯職,且戀慕羊獻容垂二十載,她終於落到了自己手中,豈不可喜——又是愛慕之人親自勸酒,燭光之下,肌膚勝雪,柔荑若蔥,佳人言笑宴宴,雖近四旬,比起青春少女來,更多一層嫵媚,難免就多喝了幾杯;且拉拉雜雜的,剖析心曲,羊彝把昔日謀劃也稍稍透露一二。

羊獻容見其被酒,目光逐漸迷離,手腳更加放肆,終於再也按捺不住,即自發髻上抽出一支半尺長的銀釵來,趁其不備,直穿其喉!羊彝大叫一聲,本能地飛起一腳,將羊獻容踢出丈遠,隨即雙手捂著脖子,再想要說些什麽,氣管漏風,鮮紅噴湧,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最終他雙目圓睜,目露驚駭莫名之色,就這樣緩緩倒地,直至氣絕……

羊獻容這才站起身來,即自羊彝項中抽出銀釵來,蘸了血,在衣襟上寫下數十行字,將其弟狂悖違禮之行,備悉道明,並訴己身憤懣,然後復以銀釵自刺己喉,自殺了——其實兒子們被殺之時,她就已經存了死志,不過想要找機會探查自己這個堂弟究竟是什麽心思,值不值得自己為丈夫、兒子報仇罷了。

翌日再將啟程之時,奴婢來報此事,遊遐亦感驚駭,急忙親自跑去探查,見了羊獻容衣襟上的血書,不禁慨嘆道:“吾自恃多智,不想幾為小人所欺!”乃下令收斂二人遺骸,並將其事密成書奏,上呈天子。

裴該覽奏,也不禁大吃一驚——我靠沒想到這年月就有骨科了……羊彝你也是混賬,一時膨脹,乃至於此,否則等你先把羊獻容送回老家去,再徐徐暴露自己的企圖,就連我也未必管得了啊!這般醜聞,實在不宜明宣天下,他只敢苦笑著向自家妻子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