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朕為解戰袍(第2/3頁)

對於裴挹、裴瑴兄弟,裴該亦網開一面——主要覺得這些家夥為惡不甚,而且實話說,文學之士,就算想做惡都沒啥能量……裴湛提出建議,說要不要也更易他們的姓氏,不讓他們姓裴,以免天家蒙汙呢?對此裴該笑笑說:“天下之裴,豈止聞喜一脈?除籍逐之即可,何必更姓。”

——為了懲處罪人,就把他們的姓兒都給改了,甚至於更以惡字,這種花樣他裴文約可沒興趣搞。

襄國城內外之羯,基本上已被祖逖殺盡——主要羯族本來數量就少,即便留下些婦人,既嫁或改嫁後也自然歸從於夫族了;而若有零星逃逸的,此後也不敢自稱為羯人——此番生擒獻俘者,唯有石勒長子石興和“女公子”石生而已,裴該即命與其他受俘的羯將(都不是羯族)如吳豫、李陽等,總計二十三名,盡皆梟首於市。

俘虜之中數量最多的乃是“趙人”官僚,其中以徐光名位最尊——張敬則已於聽聞石勒死訊後便自剄了——此外還有傅暢、杜嘏、任播、樊坦、程瑯、師歡等,亦五十七人,或斬或絞。天子仁厚,不戮妻孥,對於婦孺則多半寬釋。

只漏了兩條大魚,那就是孔萇和程遐。好在時隔不久,馮鐵即縛程遐來獻。程子遠既至洛陽,便嚙指出血,撕衣襟寫下一奏,懇請監卒層層上遞,最終送到了裴該面前。他在書奏中說,我當初跟王子賜是有密約的,為他離間石勒和張賓之間的關系,則於陛下滅羯,實屬有功啊,還望陛下海量寬宏,赦我前愆,使我仕華贖罪。

裴該回給他尺半之簡,上書:“伯嚭比周於越,實滅吳也,而越王不用。”

程遐這才徹底死了心,於是不待受戮,即於獄中趁著監者不備,以衣帶懸梁,自盡了。但他雖死,腦袋仍舊要被砍下來,懸於藁街示眾。

想當年裴該下平陽、逐劉耀,擒獲了大群劉姓宗室和胡漢將吏,押赴洛陽斬首,洛中內外,一片歡騰,幾乎家家懸紅、戶戶慶賀;然到羯滅之時,同樣掛出來一長溜兒的腦袋,老百姓的反應卻並不怎麽熱切了。

蓋因形勢不同,乃昨今有異。說實話河南士民對石氏的痛恨,遠不及劉氏,因為胡漢軍可是曾經踐踏河南、屠戮洛陽、俘虜天子(司馬熾)的啊,如今洛陽城內的無論士庶,就很少有人沒在那場動亂中痛失過家人、親眷、友朋。而石勒雖亦流躥兗、豫,多所殺戮,但其時乃為漢將,所以大多數人把賬都記在了劉聰父子頭上。

最恨石勒的,只有河北人,為其一度涸澤而漁,使百姓多所凍餒也。至於寧平城殺降,所屠皆國家士卒和衣冠縉紳,普通老百姓是並不在意的。

再加上昔日滅胡,可謂是天下由亂向治的轉折點,乃人人欣悅;至於今日滅羯……本是意料中事,又有什麽可值得大肆慶祝的呢?

……

且說馮鐵以石勒死訊開道,順利渡過巨馬河,奪占了涿縣。可他終究晚了一步,劉演與慕容軍聯合西向,取燕國而下薊縣。因聞華軍在涿,慕容廆便即繼續向西,定上谷、廣寧兩郡,直至代郡,與拓跋氏疆域相鄰為止。

劉演則於薊縣略略休整後,匆忙回師襄平,去攻高句麗,救劉琨。句麗軍久不能克襄平,聞敵援至,便即主動撤退了。旋即劉琨留劉演守平州,自己匆忙率屬吏遷往幽州,然後命溫嶠再度南下,前往洛陽報捷。

同時謝風在平定蘇峻之亂後,返歸青州,然後渡河收復了厭次,只是因為糧秣不繼,被迫止步於篤馬河南。至此,羯趙可以說是徹底滅國了,所余殘土不過半個冀州,以及樂平、上黨兩郡而已。

事實上祖逖攻克襄國的捷報尚未送抵洛陽,裴該就與自並州趕回來的陶侃等人商議,打算派一支兵馬北逾太行山以收復二郡——因為支屈六都已經率兵東援了,兩郡幾乎等於放空,則國家既有余力,豈能不取?

本擬使鎮守河內的李矩肩荷此任——若再多派舊關中軍的話,恐怕糧秣物資難籌——可是甄隨堅決不幹,說陛下您答應過我的呀,要派我去取上黨,怎麽能夠食言而肥呢?裴該笑對他說:“為上黨無強敵,故此無勞於卿。何如卿再歇息些時日,且待將來為朕平定江南,可以衣錦還鄉……”

甄隨搖頭道:“江南我……臣自然是要去的,如今上黨也是要去的。即便羯賊殄滅,國家府庫業已空虛,恐怕沒有幾年的積聚,不能全師過江,臣又豈耐煩等那麽長時間?”

最終,裴該命甄隨率八百步軍北上,監護李世回,去取上黨、樂平。

果然不出所料,兩郡如今少有兵馬,而只有盜賊,乃無人控扼太行諸陘,甄隨、李矩順順利利地便即長驅直入,拿下了長子、壺關、屯留等城。不過說是甄隨監李矩軍,其實他倒象是李矩的先鋒,遇敵必自取,欲城必自攻,大戰難逢,幾百人的小規模戰鬥倒是打了不下數十場,聊舒渴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