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河北盜賊(第2/3頁)

嚴震道:“程公可謀與徐公(徐光)、荀公(荀綽)等聯手,一並拮抗張太傅,則太傅方歸朝,不敢遽生害程公之心也。”

原本在“君子營”中,石勒謀臣、中原士人排前三位的,就是張賓、程遐和徐光,若論權勢,張賓完全可以吊打那二三名,只是為了軍中和睦,不便動手罷了。其後石勒定基襄國,程遐靠著獻妹邀寵,又在王貢的暗中協助下主掌了情報工作,乃逐漸地接近張賓,把徐光遠遠甩在身後。等到除去張披,程遐之權柄一時無兩,人皆依附,名位雖仍在張賓之下,論權勢卻隱然過之。再往後,張敬插足進來,成為程遐之亞匹。

此外,石勒滅王浚後,迫降了荀綽、裴憲等不少世家出身的文臣,原本只是想要利用他們的名望裝點門面,拉攏中原地主階層,但逐漸的以此二人為核心,也形成了一個小團體,論能量雖然不能跟程遐、張敬集團相提並論,論數量卻遠遠超過了張賓——因為張賓孤家寡人,就不成其個集團啊。

如今張敬靠邊站了,徐光漸有取而代之,重列季軍之意。故此嚴震建議,程公你若能與徐季武冰釋前嫌,再拉攏世家集團,矛頭對外,一起拮抗張賓,就有可能繼續壓制張賓,免其成勢了——起碼來說,張賓不敢一回朝馬上就向你報仇啊。

程遐聞言,撚須沉吟不語,好一會兒才說:“且試言下策。”很明顯,這個主意具備一定的可行性,卻不能真使程子遠心動——萬一前門拒狼,後門進虎,再把徐季武給縱放成自家的強敵,或將得不償失啊。

嚴震就問程遐:“天王之詔,已到尚書麽?程公可能隱而不發乎?”

程遐連連搖頭,說這怎麽可能——“張太傅何許人也?天王日望其歸,如何能從中動手腳?”你想按下詔書不發,讓石勒等著等著,就把這事兒給忘了?這不是開玩笑呢嘛!

嚴震嘆息道:“如此,只可行下策矣。”隨即湊近一些,壓低聲音說道:“可急下詔,雲天王期盼之殷,命太傅急歸,則太傅必然棄軍卒,快馬簡從而南。我聞天王敗歸,消息傳開,郡縣皆不安穩,刁民作亂者比比皆是。尤其高陽、中山之間,盜賊紛起,途不安靖……”

……

石勒果然盼著張賓趕緊從幽州返回,所以第二天一早就問程遐:“朕召太傅還朝,尚書已行文否?”

程遐畢恭畢敬地回答道:“臣自知陛下渴念太傅,又豈敢疏忽懈怠?昨日晚間,便已命快馬疾馳,往幽州送詔矣。”

石勒點頭道:“如此甚好——則在卿算來,太傅幾時可歸啊?”

程遐擡手點算道:“襄國、涿縣之間,雖然一馬平川,卻有八百裏地,快馬傳詔,少者六日,多則十日。倘若太傅亦憂陛下,不俟駕即來,終究年紀老邁,所行不能過疾,亦須十余日。則本月之內,太傅必不能至,即便一月後歸,亦不算遲啊。”

石勒不禁嘆息道:“朕深悔當日,不當遣太傅往幽州去……”即便不帶著張賓從征,就讓他坐鎮襄國,那自己一回來就能跟他商討鞏固領土,以防晉人趁勝深入的策略啦。

如今河北地區的情況很不好,石勒還沒回到襄國,戰敗的消息就已經傳開了去,很多為羯趙武力壓服的地方勢力就此蠢蠢欲動。雖說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出現奪城據縣的大規模叛亂,但小股盜匪層出不窮,隔絕官道、劫掠民眾,甚至於襲殺官吏,奏報如同雪片一般向襄國匯聚。

晉人目前還被石虎堵在朝歌,但可以預見的,一旦破朝歌而北進——或者是石虎敗了,或者是一月之期已至,石虎主動撤退——各地盜賊及其身後主使,必然群起響應,羯趙的勢力很可能就此崩盤……

石勒是真有點兒後悔,當初為什麽跟石虎約定了一月之期呢?早知道國內是這種狀況,我就命他釘死在朝歌,堅決不準後撤了!

然而石虎就幾千兵馬,就石勒的判斷,能夠守得住半個月都算僥幸了……好在張賓預先密書於魏郡、廣平之間的各城守將,要他們做好應對敗局的準備。程遐在得聞敗報後,更是急忙從冀州調派戍守兵馬,以充實南線。

但這也就造成了冀州各郡縣守備兵力不足,盜匪四起,卻難以在短時間內加以剿除……

程遐、徐光終究是文吏,張敬之言石勒又不肯再聽了,其部下諸將,多是老粗,缺乏大局觀,唯蘷安、孔萇二人有些戰略頭腦,偏偏一個在上黨,一個在文石津戰敗逃去,尚未歸還……所以兵馬的調動,布置南線各城的守備,乃至對匪徒的進剿,幾乎全都是石勒一人傷腦筋,無人可以分憂。

石勒當然會想念張賓啦,倘若太傅在,必不使朕如此躑躅勞碌也。

而且新敗之後,兵力大損、士氣更蹙,一旦晉人長驅直入,根本拿不出什麽機動兵團來抵禦,只能寄望於幾座要害城砦的守備,純屬坐困之勢。其實晉人都不必要一路直往襄國殺來,大可以自沿邊郡縣始,徐徐侵削,日取一村,旬奪一城,持續給羯趙政權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