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全新的開端

晉晏平元年歲末,臘月丙申日,裴該登受禪台,司馬鄴北向而立,華恒進獻玉璽,群臣山呼萬歲。旋即祭天受命,踐祚登基,建國號為“華”,期以翌日,也即新春元旦,為靖德元年。

封晉主司馬鄴為高平公。

曾經有人建議,還當酬晉主為王爵才好,裴該就問了:“何以魏受漢禪,不與獻帝王爵啊?”漢魏之禪,才是源頭,理當遵從其典制。

裴嶷復請從周禮,建三恪,倒是得到了裴該的首肯。所謂“三恪”,是指周朝肇建,即維持前三朝的祭祀,於其子孫封邦建國,以示傳承有序。不過具體是哪三恪,卻向來眾說紛紜,或雲封虞、夏、商之後於陳、杞、宋,或雲封黃帝、堯、舜之後於薊、祝、陳——則杞、宋為二王之後,不在三恪之內。

所以多半是儒家或者春秋戰國時代別的什麽“子”生造出來的概念吧。

裴該於舊禮多不感冒,竭力刪繁就簡,拋棄那些純屬面子工程的玩意兒,但這就必然會引發士大夫階層的不滿,認為新朝不講“禮”。故而對於建三恪之類惠而不費的玩意兒——又不是真建封國,不過多出份俸祿罷了——他也就捏著鼻子認可了。

華朝前論三恪,當指漢、魏、晉。當年漢獻帝禪讓,被降封為山陽公,五傳而沒於“永嘉之難”,裴嶷等人找到一個叫劉祭的,繼承山陽公爵號。後魏元帝禪讓,被降封為陳留王,兩傳而沒於“永嘉之難”,復覓得曹操玄孫曹勱,封為陳留公。乃並高平公司馬鄴,為其三恪。

從魏制,三恪皆可以天子之禮郊祭,上書不稱臣,京都有事於太廟,則致胙。

華朝的都城,或議仍守洛陽,或議遷往長安。前者的理由,是洛陽自後漢以來,三朝為都,又居天下之中,理當沿襲;況且羯賊未滅,國家方用兵於東,則朝廷官署居於長安,未免太過遙遠了一些。後者的理由,則因長安為裴氏興旺的根基,其於洛中的統治則仍嫌薄弱,為策萬全,還當返歸長安去才是。

裴該本人是傾向於長安的,因為他覺得關東的戰事不可能延續太長時間,新建王朝的中心還應當向西移,一則鎮定戎狄勢大的關西地區,二則便於收取涼州後繼續向西域發展,規復兩漢以來的最大疆域。但就目前而論,自己還應坐鎮洛陽為是——越是薄弱,才越是需要天子親自鎮定啊。於是對群臣說:“昔周之得天下,亦復兩都,我何不可兩都啊?”

周之故都,即名為周,文王滅崇後於灃水西岸營建豐京,武王於伐商前,於豐京西北建鎬京,號宗周。等到攻陷朝歌,名義上小邦周代大國商而為天下之共主,為了鎮定殷商故地,乃建洛邑為新都,號為成周。歷代多以為西周的都城在宗周,但後世根據金文考證,事實上周成王五年,即自宗周東遷至成周,因此大致可以判定,西周之時,兩都並重。

其後劉邦稱帝,初都洛陽,復徙長安,但洛陽的地位仍然高過普通郡治。東漢雖都洛陽,卻於長安周邊沿用了西漢京兆之名,且河南、京兆二尹並置。再往後定都關中者,往往要於所謂“天下之中”設置陪都——比如隋唐兩代,便皆以洛陽為東都,其間李治、武曌常居東都,武周建立後,更是直接定洛陽為都城,號神都。

所以裴該提出並置兩都,並沒有遭受多少阻力,乃定長安為西京,洛陽為東都。他打算在平滅羯趙,且財政狀況大為好轉後,便命人在龍首原以南——也即唐代長安城所在——營建新的都城,即從洛陽正式遷入。如今則命荀崧為西京留守。

追尊皇高祖裴茂為聖皇帝,皇曾祖裴潛為太皇帝,皇祖裴秀為世皇帝,皇考裴頠為烈皇帝,皇兄裴嵩為湣王。

裴該唯一妻、一子,所以順理成章的,當冊封荀氏為皇後,裴儉為太子。只是荀氏母子尚在關中,並未抵達洛陽——因為閨女兒還小,娘親真離不開,也不便抱女遠行——故而冊封典禮暫且延後。

重新梳理朝廷官署,於中央,正式罷廢三公九卿制,而在後世三省六部制的基礎上,建六省十部制。所謂六省,即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樞密省、禦史省和秘書省。

中書等三省亦魏、晉以來舊制,但其架構更為謹嚴,逐漸向隋唐靠攏。其中中書省掌機要、政令,以左右仆射為其長官,下設侍郎、舍人等職;門下省掌詔令之審核與封駁,以左右侍中為其長官,下設侍郎、常侍等職;尚書省掌民事,以左右仆射為其長官,下設六部。

樞密省則是裴該的新創,主掌軍事,以樞密使為主官,樞密副使為其佐官,下設四部。

當然啦,這只是理想罷了,就目前的狀況,朝廷架構還必須維持半拉軍政府的形態。在裴該這個強力的開國君主治下,中書唯承旨而已,門下也主要對下而不敢對上,尚書、樞密才是最為權重的要害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