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我起碼也得是廉頗(第2/3頁)

當然了,這是認定許柳為晉軍主將之時,張敬為石勒謀劃的進軍路線。但如今明知道當面敵將是祖逖,由此判斷,晉軍的士氣必然高昂,其指揮必然靈動——日間之戰,就能夠證明這一點了。則面對如此強敵,再蒙著腦袋直接往堅城上撞,就不大穩妥了,故此張敬才建議,咱們還得先把厘城給拿下來——

“先下厘城,則滎陽勢促,且野外堡壘俱喪,士氣也將受挫,再攻滎陽,相對要容易一些。且我既占厘、隴、管三城,不虞晉寇遠出,擾我後路,主力乃可繞行北上,進攻敖倉……”

敖倉乃是一座肇建於秦代的倉城,位於滎陽城正北方略略偏西一些的敖山之上,正當黃河與濟水交匯處,地理位置非常重要。秦始皇統一中國後,即在敖山上設倉,用作關東糧秣物資經河、濟而向虢洛、關中的重要轉儲點。

張敬分析道:“晉寇糧秣,自洛陽東運滎陽,以先自伊水,繞成臯入河,先儲敖倉,再自陸路南下,最為便捷,我若攻取敖倉,或能大獲敵糧。而即便賊尚未於敖倉儲糧,據此亦可斷其河上糧運之路。且我趙糧秣,多自襄國南輸黃池,入白溝而至枋頭……”

河北地區,雖然多是平原地形,而且道路輻輳,終究從陸路運糧,車推馬馱的,仍然既耗時又費力,五百裏路程,途損過半。故而自古以來,就習慣於利用境內水系來承載物資,甚至於人為地開鑿運河,方便糧運。

汲郡內最重要的河流,乃是淇水,自太行北山而來,迤邐東南,最終注入黃河。因此漢季的建安九年,曹操進討河北袁氏兄弟,就命人在淇水入河口附近,以大枋木築成堤堰,堵塞水流,使淇水轉而注入東面的白溝,增加水量,以使槽運可自汲郡東部直通魏郡中部的黃池——增加了二百裏的水道。由此,其地即得名為——枋頭。

此番羯軍南下,自然不會棄置這段水道不用,除先期糧秣供輸樂陵一帶外,後續則都暫匯於黃池附近的內黃縣,準備因應形勢變化,經水道,過枋頭,直輸汲郡郡治汲縣。因為按照張敬的策謀,趙軍必須以最快速度,經兗州北部沿河而西,進取滎陽、成臯——估計最遠便將在此處有一場激戰,若能摧破晉防,即可挺進伊洛盆地,這仗就基本上贏了一半兒了。因而糧秣匯聚於汲縣,方便經銅關過河,運抵滎陽。

張敬由此建議,奪取敖倉,將之作為羯軍前線的糧儲之地,那麽從銅關到敖倉這兩百裏地,又可以利用黃河水運了。

“取敖倉,可使晉糧遠途,且便我軍糧運。且若自敖倉發兵,直取成臯,則滎陽必將分兵抵禦。如此一來,分弱敵勢,或者我便有機可趁了。”

石勒手按地圖,沉吟半晌,最終點頭道:“卿此計大好。敖倉確乎為戰略要地,不可不取啊。”

此後張敬又說:“此前以為所面許柳,破之不難,我軍乃長驅,而不顧蘇峻,止命徐龕當之。然以今日之勢來看,徐龕不能禦青州兵,而我在滎陽城下,或將稍稍拖延些時日,則若為蘇峻過濮陽,以擾我後,難免兇險。此前攻取厭次,蘇峻逡巡於泰山,不敢北上應援,是知其怯,本不足憂。然而祖逖既將兵,或將嚴命蘇峻西來,料彼不敢不從。當分兵或援徐龕,或守燕縣,保障棘津,較為穩妥。”

石勒嘴角一撇:“蘇峻小兒,且由其猖狂數日,待我先破祖逖,必要陣斬其首,以使青、徐之人不敢正眼相覷!”便即增派一支兵馬,去救徐龕。

……

再說祖逖順利擊退了趙軍後,返回滎陽城內,也與諸將商議,說:“蘇峻若能迫近陽武,則我滿盤皆活,何其久不至也?”頓了一頓,又道:“其人素狡詭,乃不可寄予厚望,我當於此繼續遏阻賊勢,並嘗試摧破之。”

許柳勸說道:“目前形勢,仍然於我有利。虢洛之間,今秋大熟,糧秣物資轉運至滎陽,不過三百裏地,而賊自河北輸糧,路倍於我,加之兵多,耗損在四到五倍。則只須與賊久持,不過三四月內,敵必糧盡而退,到時候攻其暮歸,可望大勝。如此方為萬全之策,明公慎勿輕出啊。”

祖逖擺手道:“卿之所言,固為兵法之常,奈何太過保守了。若不能趁此機會,極大殺傷羯眾,滅其銳氣,唯恐石勒退歸河北,恃險抗拒,候時再來。而若能於滎陽境內,大破羯賊,乃可有望盡取河內,甚至於長驅襄國了。”

他判斷石勒今日受挫後,暫時不敢再來攻打滎陽城,而會轉攻厘城,以期掃平城外這最後一座重要堡壘——“此前管城、隴城,守之不堅,應之不急,為惑賊也;而今於厘城,則不可再輕失,我當親率主力,頻頻出城,去擾賊陣,去援厘城。但厘城不失,石勒終無能為也,其氣自奪;即便厘城苦戰後再失,亦可趁機大殺傷賊眾,於我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