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請斬石虎

且說郭太於汾西戰敗,本欲潛行而遁歸大營,途中卻遇到了兩個兄弟遣出來尋找他的遊騎,說太原王方震怒,二位將軍皆受其鞭笞,恐怕大爺您若回去,難逃項上一刀……不如急歸襄國,去請老將軍作主,在天王面前先告太原王一狀吧。

郭太詳細詢問了石虎鞭笞兩個兄弟之事,不禁勃然大怒,心說我家何等顯赫,又與你為姻親,不過稍有過失罷了,哪有不顧情面,當場責罰的道理啊?打仗嘛,誰能百戰百勝?而且分明是你自己指揮失誤、調度不明,倒把責任全都推在我兩個兄弟身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至於自己,輕進中伏,導致喪敗,其實無可推諉,郭太本人原本也是頗感羞愧的。但如今一聽此情,本能地就拿兄弟所受的委屈,把自己該負的責任給從腦海裏抹消掉了,當即頓足道:“我必要上奏天王,深治石虎之罪!”

於是潛行而東,通過山地遁入上黨郡,然後也不跟支屈六照面、打招呼,只尋軍中稔熟的舊部,討要了些幹糧、盤纏,便即策馬急歸襄國。他當然不敢直接去見石勒,先是秘密進城,返回本家,找到了老爹郭敖,將平陽喪敗經過歪曲事實,並且添油加醋地這麽一說——

主要是隱瞞了自己主動起意,妄圖劫奪晉人糧草,導致中伏之事,反倒說那是石虎的軍令,自己雖然擔心有埋伏,但是不敢不遵啊……

於是郭敖即攜子深夜入宮,去覲見石勒,石勒聞報大驚——石虎生怕遭受責罰,因此在情勢尚且混沌之際,不敢向襄國匯報——急命郭太將整場戰事的經過再備悉述說一遍。郭太一邊說,石勒一邊嘆息,說:“季龍誤矣,豈可輕棄平陽,而主力轉向堯祠……其於汾西的布置,太過輕脫,豈可只命陳川守西平城……晉人果然驍銳,若知難破,便當徐徐侵削之,豈能奢望一戰而成功……那些糧草,便由它輸入平陽,又如何?何必劫奪……”

完了就問:“如此,季龍已退歸並州了麽?”

郭太稟報說:“臣兩個兄弟亦苦諫,說既受挫敗,軍心渙散,復牛羊多失,糧草不繼,理當暫歸西河,不宜再於敵境內逡巡。奈何太原王不肯聽,反欲殺我二弟,幸得諸將護持,乃皆鞭笞之。於是復守山口,欲與晉人久峙,以謀時勢之變。且傳言太原王欲諉過於臣,殺臣以塞責,臣是以不敢歸,只得孤身急來,稟報陛下!”

他朝石虎身上潑了不少臟水,但問題是石虎本來就不幹凈啊,石勒略略一想,嗯,這是那小子做得出來的事兒……也便信以為真。乃道:“大軍若久淹敵境,恐怕復為晉人所破——汝可急歸,宣我旨意,命季龍即刻收兵,退返並州去!”

石勒是擔心石虎犟脾氣一上來,堅決不退,久在平陽北部逡巡,則其勢危殆。可惜距離太遠,他想給石虎下嚴令,又怕趕不及,所以才不待天明,就直接點了郭太的將——我這就命尚書草詔,你趕緊為我跑這一趟去吧!

郭太不敢不從,於是捧著才剛草擬得的詔書,心境忐忑地退出宮外。

郭敖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此去平陽,千裏之遙,且汝又才自彼處歸還,往來一月有余,而石虎若不肯退,豈有不敗之理啊?我料汝未過上黨,敗報便將傳來。倘若石虎已退,乃可不必與他相見,但打聽汝兩個兄弟所在,攜之同歸可也;倘若石虎已敗,汝可即歸復命,又何必擔憂往見石虎呢?”

郭太聞言,這吊在嗓子眼兒裏的心才終於放下來。但他仍然不敢從命急行,磨磨蹭蹭的第二下午才出了襄國城,西行不足十裏地便即下令休歇,然後第三天也不過才走了二十多裏地而已。等到第四日,巳時方始動身,走了沒多遠,郭敖就遣快馬追來,要他回去。

為什麽呢?因為郭榮、郭權已然率部退至樂平,屯紮在太行山麓的昔陽城內,遣部曲急歸襄國,向老爹郭敖問計。郭敖一聽,啥,石虎又敗,並州已失?那算了,趕緊把老大給叫回來吧,不必再去前線宣旨啦。

同時命另兩個兒子暫釋其部,孤身歸都謁見石勒。當然了,郭氏父子先出城去接應,備悉詢問前情,商量好了統一的口徑。隨即二郭入朝,詳言續鹹、郭殷為石虎所逼,不得已而謀反……

其實他們何有愛於續、郭啊,不過是再給石虎上點兒眼藥罷了。

又說石虎聞報,乃放棄指揮,只率部曲及騎兵北上,謀圖復奪晉陽,導致軍伍大潰,散入西河、太原之間,到處劫掠、殺戮。他們兄弟好不容易才約束住部眾,本待前去接應石虎,誰料晉人旋踵而至,而石虎又在晉陽城下受挫……無奈之下,乃只得暫且東行,就食於樂平國。旋即聽聞石虎再次戰敗,晉人克陷諸城,前鋒直指晉陽,自知並州不可守,這才被迫東歸襄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