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孝惠皇後之事

劉央既入並州,即命姚弋仲統兵鎮守介休和鄔縣,並且監視九澤以東郭氏兄弟,召回陳安,合兵一處,進駐中陽,準備對隰城、平陶方向發起進攻。

陳安領著梁犢來見劉央,梁犢跪地陳述前情。他早就在中都城內向耆老、大戶們請教過啦,最終給自己編了一套光輝燦爛的履歷,說其父本是劉琨屬將,後因負傷而罷歸鄉裏,羯兵來時,自知力不能敵,乃將一身本領都傳授給了兒子,囑咐兒子要紹繼劉使君之志,為國報效。梁犢說他日望王師,久有滅羯之心,故而此番趁著羯兵殺掠,百姓皆恐的機會,乃揭竿而起,奪占了鄔縣……

劉央雙手把他攙扶起來,誇贊道:“真義士也!”當即破格署其為中尉軍銜,以其熟悉介休、鄔縣之事,暫撥在姚弋仲麾下聽命。

其後捷報傳至長安,裴該也不禁鼓掌喝彩,說:“世亂節乃見,不想劉越石故將,還有這般忠勇之子!”對於梁犢這個名字,實話說他卻並沒有什麽印象。

其實梁犢此人,也曾在史書上留下過痕跡,並且曾掀起一場驚天駭浪——

在原本歷史上,他一度出仕後趙,為東宮護衛高力督,警護石虎太子石宣。其後石宣謀逆被殺,其部萬余人遭到貶謫,遠戍涼州,梁犢自然也在其中。當他們抵達雍城的時候,雍州刺史張茂趁機盡奪謫卒之馬,命彼等步行運糧,梁犢乃趁著人心皆怨的機會,鼓搖軍心,悍然起兵謀反。他自稱晉征東大將軍,先破下辯,迫上張茂尊號為晉大司馬、大都督,復敗後趙安西將軍劉寧,殘破秦、隴,長驅東下。

據說梁犢以下,叛軍精銳皆多力善射,並且劫掠百姓大斧,接以一丈長柄,排墻而進,所向披靡,待至長安,眾已十萬。隨即一戰而破後趙樂平王石苞,東出潼關,進入虢洛地區。石虎命李農為大都督,行大將軍事,統諸將率步騎十萬討之,結果先敗新安,再敗洛陽,被迫退守成臯。梁犢乃大掠滎陽、陳留諸郡。

但這支叛軍雖然來勢洶洶,終究如流寇、乞活一般沒有根據地,其力勢必難久,最終還是在滎陽附近戰敗了,對手是燕王石斌。只是石斌所統精騎一萬,所發揮的作用其實不大,真正擊敗梁犢的,乃是應召而來的姚弋仲所部羌兵和苻洪所部氐兵。梁犢戰死沙場,部屬星散,這場在短短數月內就幾乎傾覆半個石趙的大叛亂,或者也可以說大起義,才就此而落下終幕。

只是歷史被改變了,如今的梁犢,與姚弋仲不再是敵手,反倒變成了上下級的同袍關系。

……

劉央與諸將商議,北宮純等皆言羯軍士氣已奪,可以一戰而破,況且我軍糧秣也不充足,若不能盡快抵定勝局,再自河東、平陽運糧上來,途經山地,損耗必巨,就怕壞了大都督的全盤謀劃啊。

恰在此時,長安也有信使前來傳令,樞部紙上作業,預判形勢,臨時趕制出了幾份方案,但結尾卻含糊其辭,說具體該怎樣對敵,是攻是守,要不要趁機進取並州,全由前線將領自主籌劃。劉央將軍令遍傳諸將,隨即笑道:“郭將軍與楊清遠隔千裏,自以為智珠在握,其實已落於我等身後遠矣!”

因為軍令傳達之日,尚且不知晉陽生變的消息,故此樞部的謀劃僅僅圍繞著怎麽在平陽北部封堵甚至於徹底擊敗石虎上,最激進的方案,也不過要在石虎敗退之後,謀求沖出山地,奪占介休,在西河郡內占據一個前進基地罷了。可如今的劉央所部,不但輕松占據了介休、中陽,甚至於還拿下了屬於太原郡的鄔縣,估計郭、楊二人打破腦袋也想不到……

只是雖有預案,長安方面的最終意見,還是徹底放權,一切都由前線將領自主商議、謀劃。於是劉央膽氣陡壯,即選精兵六千,前迫隰城立陣。

石虎聞報,也從平陶匆匆趕來隰城,詢眾將以破敵之策。參軍張續道:“晉人遠來,必然疲累,且糧秣不足,我當謹守隰城,以待兩位郭將軍來援,或可於城下夾擊而摧破之。”石虎朝他一瞪眼:“中都、京陵方面,遲遲不聞回報,即我遣去之人,亦不見歸,汝尚寄望於二郭麽?!”

石虎雖然連日來怒火填膺,多次鞭笞小卒撒氣,也偶爾還是有心平氣和的時候的,於是捫心自問,易地而處,我若是二郭,我會怎麽辦呢?老子不直接抽刀子捅了上官就算客氣了,豈能復為其所用啊?!既然久久不聞消息,估計二郭早就領著兵跑了……

所以說石虎其實並不傻,雖然偶爾有被怒火沖昏頭腦的時候,大部分情況下也還算清醒。只是性格決定了命運,他不但脾氣暴躁,剛愎自用,還妒心極盛,軍中有勇略過己者,則必害之。這般性格之人,哪怕勇如項籍、智比陳平,碰上弱碴兒可以橫掃,一旦撞見比己軍更強的軍隊,比己方更和睦的指揮系統,垮起來也是相當之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