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追擊(第2/3頁)

“可惜,正所謂‘福兮禍之所伏’,平陽雖然無恙,攻取並州,反倒更難了。”

裴該聞言不禁笑道:“陶君謀劃確乎長遠。”轉過頭去問郭默:“可否下令劉央等遠追,使石虎不能立足,甚至於先期突入西河郡內哪?”

郭默望了楊清一眼,那意思:我沒大想好,你最能隨機應變,不如由你來回答大都督的問題吧。要說楊清這個副手,郭思道使得還很挺順手的,比當初陳安擔任此職的時候要舒心多了。一則小楊確實能幹,就連計算糧秣和書寫公文,也比郭默來得強;二則小楊雖為大都督的姻親,卻只在下吏面前擺架子,對於主官還是比較恭敬的——甚至於有些諂媚——郭默自恃勞苦功高,也不怕他爬到自己頭上去。

起碼最近幾年休想,終究小楊年紀輕,資歷也淺啊;而且關中制度完善之後,大都督也不再隨意簡拔私人,不用新進小吏——比方說裴寂、裴度那種家奴——了。

楊清果然知機,於是先點一點頭,然後轉向裴該,說:“末將與郭部掾此前即有謀劃……”其實沒有,他們光按照裴該的吩咐考慮敗戰了,就沒研究過短期內打贏了又該如何——“石虎若退,必不能於山前立足……”

他一邊琢磨,一邊現編詞兒:“我家之壘,設在山南,其背廣闊,前面險狹,賊若逾山而來,必遭重創……”說到這裏,忍不住略略苦笑:“誰想石虎竟然以屍身填壕登塹,其兇殘如此!”

說說前情,再岔開去咒罵石虎幾句,小楊的思路也基本上理清了,於是繼續說道:“倘若石虎退至山南,想要重修我家舊壘,則北宮將軍、陳將軍可率騎兵掩襲騷擾之,使其不能立足。而若羯賊退至山北,別立營壘,則騎兵不便逾山而攻,步卒行動遲緩,恐怕不能濟急。”頓了一頓,又道:“其實從平陽捷報送至長安,我等再為大都督謀劃,再下令平陽,已然遲緩了……”

裴該頷首問道:“卿之意,當由前線將領自主籌劃?可惜,事先未能做此預案。”

楊清心說我們有沒有做過類似預案,那是不可能瞞得過你的,但……誰會想到石虎敗得如此之速啊?你不是常說那家夥悍勇無雙,很能打仗的麽?這是你誤導了我們,過錯不在樞部。正在琢磨是應該辯駁幾句呢,還是假裝沒聽到大都督後一句話,直接回答他前一句問題為好呢?就聽裴嶷插嘴道:

“我不通軍事,但觀平陽所傳來的捷報,此戰之勝,亦非僥幸。其一,我軍精銳,將士用命,又占據地利,純取守勢,羯賊輕易難克,則面堅壁而受挫,必然士氣低靡,若有機會反擊之,可獲大利。其二,大司馬設樞部,於戰事及物資,百般籌謀,預作方案,石虎則純屬臨機設謀,必有思慮不周之處,焉能不敗啊?”

說到這裏,朝郭默笑一笑:“卿等自然不如留侯,但集腋成裘,眾人合力,或可與之拮抗。而石虎莽夫也,張賓不在,羯賊中亦無智謀之士,如何能是卿等之敵哪?”

郭默感激地朝裴嶷拱拱手,心說果然不愧是裴先生,世家俊才,就連大都督都對他這個族叔深為欽服,你聽這馬後炮打得有多響。而且把我們集合起來,比作留侯張良,言下之意,他是想做蕭丞相了,則大都督……

就聽裴嶷繼續說道:“大司馬亦常訓誡諸將,雖有樞部策謀,終究樞部不在前陣,即便百算百中,人力有時而窮,亦不免有所疏漏,則臨陣之時,將領切不可膠柱鼓瑟,而當自知進退。我想劉央、北宮純都是宿將,必不能坐看石虎於山南立壘,或是強欲攻取山北。

“理當將樞部之謀,急報平陽知曉,是否遲緩,則看平陽諸將了。”

……

平陽方面,自然是在捷報發出來的同時,就聚將會商,石虎既敗,咱們追是不追哪?

其實劉央本人是不主張追擊的,此番能夠重創石虎,對於他來說,也屬意料之外,多少有點兒擔心畫蛇添足,反受挫折。至於屯紮在堯祠的增援部隊,損失頗為慘重,又經連日惡戰,士卒皆疲累不堪,所以王澤也附和劉央,起碼——要追你們去追,我是追不動的。

北宮純卻力主追擊,尤其陳安還在外面飄著,不肯回來,說不定正打算去咬石虎的尾巴呢,他又豈肯後人啊?

按照老規矩,姚弋仲跟中間和稀泥,他先說:“羯賊雖敗,兵馬亦較我為多,倘若退至山口,倚堅而守,恐怕我軍難以遽克,反易遭受挫敗。”

但隨即話鋒一轉,又道:“然若不往追擊,容其徐徐恢復,甚至於得到太原兵、糧的增援,恐怕秋收前還會再來,於我不利啊。”

劉央瞥了他一眼:“則卿之意,究竟是追還是不追?”

姚弋仲回答說:“末將之意,要追,但不可遠追。乃可命騎兵前往騷擾,若其於山南立壘,而逼近求戰,賊敢出壘,必切割、蹉踏之,唯不可往攻堅壁;若石虎退至山道之北,慎勿逾山而前,但收復山前舊壘,以作對峙之勢可也。劉將軍仍守平陽,不可輕動,待王、莫二位將軍所部休整些時日,當再前往策應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