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圍城打援

石虎揮師南下之時,劉央得到姚弋仲的急報,自然也忙遣快馬,傳報長安。此外他也知道在夏陽附近駐紮著一支增援兵馬,因此別命親兵涉渡,前去通告——你們趕緊先準備起來,則一待大都督令下,便可渡河相救。

甄隨正領著士卒在夏陽附近搞山地戰訓練呢,還不到一個月,實話說練不出什麽花樣來。他只是親自遴選了相對有天賦的士卒六七百人,單獨編練——就跟當初訓練五百突陣健兒一般。

接到劉央的傳信,甄隨不禁大喜:“石虎小兒,果真來了!”當即收攏隊伍,打造浮橋,就準備增援平陽。王澤、莫懷忠等將都勸說,咱們是可以先做好一應前期工作,但具體動兵,還須等大都督從長安頒發軍令過來。甄隨怒斥道:“救兵如救火,豈能延挨啊?且大都督命我等駐此,不正是為了救援平陽的麽?則一待準備齊全,自可先發,何必等待軍令?”

甄蠻子究竟打的什麽主意,諸將心中明鏡一般,心說大都督是讓你領著我等來訓練山地戰法的,具體增援平陽,以誰為帥,可根本都沒決定哪。就此反復勸說,甄隨卻壓根兒不理。

最終諸將只好把軍司馬胡焱給搬出來了,胡子琰獨立轅門,當面攔阻甄隨出兵。甄隨大怒,呵斥道:“軍情如火,倘若耽擱,導致平陽有失,難道汝能擔此罪責嗎?!”胡焱一昂頭:“既無軍令,則即便平陽有失,也非甄將軍與我等之罪,何雲擔責啊?我為軍中司馬,監督諸將,不得違令,若縱甄將軍無令而行,此罪責才難以承當!”

隨即一梗脖子,說:“若甄將軍必要去時,可先取了胡某首級,踏屍而出轅門!”

甄隨怒不可遏,當真把腰間佩刀給抽出來了,朝著胡焱脖子上一比劃:“汝真以為我不敢殺汝麽?!”胡焱兩條腿已經開始哆嗦了,嘴上卻還硬挺:“甄將軍殺我,我必得旌表、撫恤;若縱將軍出行,恐怕亦難逃一死,且將連累家人。”

諸將在旁邊兒瞧著甄隨的眼神,貌似是真起了殺心了,無不大恐,紛紛沖上前去,或抱腰,或攬臂,請將軍您千萬三思、三思啊!

甄隨氣得當即擡起腳來,便將胡焱踹翻在地,但他還真不敢踩著胡焱出營……就算他敢,身後的士兵敢邁過軍司馬跟隨嗎?退返營中後,他一直等到晚上,這才命親衛拆開營後木柵,潛行出去。原本心想,我先領著幾千人渡河,難道你們在後面敢不跟過來?

誰料想全營諸將,幾乎全都是胡焱的眼線,甄隨跑出去還不到百步之遙,就見胡焱匆匆策馬而來,又再橫在面前。甄隨這個氣啊,卻也無法可想,只得惡狠狠地對胡焱說:“他日得了機會,我必殺汝!”

他為什麽那麽著急要領兵去救援平陽呢?因為估摸著裴該這回未必會派自己為帥,而將委任他人……我若是不造成既成事實,估計長安很快就會下令王澤或者莫懷忠領兵,而召我折返回去啦;更可能是另委統帥,與軍令同時抵達夏陽。

不過再一琢磨,誰來也壓不住老爺啊——除了陶侃那老東西。然而陶侃身為司馬,要統籌全局,除非主力征戰,他估計不會輕動;郭默亦然。那麽除此二人外,還有誰了?誰來我都能以刀威嚇之,讓他把兵權轉交給老爺。

就這樣咬著牙硬挺了好幾天,突然間得到傳報,說:“大都督親至夏陽。”

甄隨當場就蒙了——大都督這是幹嘛來了?難道他打算親征不成麽?

……

裴該真沒打算親征,秋收在即,他要在長安城內統籌全局。等到秋收之後,石勒或派兵增援石虎,或在東方發起攻勢,到那時候,兵精糧足的大司馬三軍,才有可能全力東援,或者北向西河、太原。唯主力調動之時,他大司馬、大都督才有親征的必要性。

但在秋收之前兩個月,其實裴大司馬還是能夠擠出點兒空閑時間的。就理論上而言,只要政府架構相對完善,各部門主官能力尚可,又不習慣於推事卸責,則執政只抓大局,還不至於會累得跟死狗一樣。

史上素傳勤政之帝王有三,即秦始皇、明太祖和清雍正,原因都在於君主大權獨攬,相權近乎虛設,但這樣未必就能把國家給搞好嘍。倘若以人臣比類,曹參“日夜飲醇酒”,一隨蕭規,而天下治;諸葛亮“罰二十以上,皆親覽焉”,導致自其死後,蜀中無良臣繼之,日衰日蹙,終於覆滅……

所以裴該趁著收獲之期未至,是可以偶爾出趟遠門去散散心的。當然啦,主要目的不是為了散心,一是掌控軍隊,避免甄隨“獨走”——那家夥是什麽德性,裴該能不清楚嗎?早在命其統軍北上夏陽之時,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了;二是臨近上郡,以覘虛除部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