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落雷(第2/3頁)

翌日午後,石虎進入了永安城,麻秋、陳川前往覲見,獻上了昨夜砍下的十多具晉兵首級——其實他們所領的五百健卒,在那仗裏足足死了二十來個。石虎細問情況,陳川仗著能言善辯,代替麻秋回稟,把己方所有失策之處全都給塗抹白了,並說晉兵數量不下五千,我等實在是留他不下啊。

石虎倒是也不怪責,還點頭說:“陳安之名,我亦有所耳聞,實為晉之驍將,既然有他斷後,汝等不能勝,也在情理之中。”反倒各賜陳、麻二人牛羊各十頭,以為獎賞。

他判斷晉人必然退守平陽,於是便分騎兵去奪占郡北的蒲子、楊縣,自將大軍,一邊抄掠,一邊南下。只可惜這平陽北部,去年就已經被他劫掠過一次了,所余散民極少,新占兩邑,也跟永安似的,盡為空城……

三日之後,大軍殺到平陽城下,但見城高堞密、樓櫓俱全,其雄壯之勢不輸為胡漢都邑之時。石虎見狀,不禁皺眉,返營問諸將吏:“我不擅長攻城,汝等有何妙策破城啊?”

參軍朱軌道:“此城既堅,非旦夕可拔。臣意將牛羊、糧秣俱存於西平城內,遣重將把守,大王逼城下寨,暫時圍而不攻。關中聞警,必將遣援軍來,然秋糧未收,恐不能盡出其師,則一二萬軍來,大王可嘗試野戰挫敗之。倘若能敗其援,則城內士心必沮,乃可有望攻取。”

石虎皺眉問道:“倘若關中不發援軍,又如何?”

朱軌答道:“今距秋收,尚須兩月,倘若關中不發增援,城內士氣也必受挫……”

參軍張群搖頭道:“竊以為朱君之策,太過守成。大王今當圍困平陽,別遣精騎繞城而下,直向臨汾、絳邑。平陽晉卒匯聚城內,則臨汾、絳邑守兵必寡,若能趁機取之,平陽乃成孤城,不攻可以自下。即便二邑能守,其河谷之間,亦多百姓,可以擄來為大王前驅。”

石虎一拍大腿,笑道:“此計甚好。我即便於秋收前不能攻克平陽,亦當踐躪其田土,以弱晉人!”伸手一指郭太:“汝善將騎兵,可以擔此重任。”

於是命張貉在西、張熊在東、尹農在南,自家建營於北,團團圍住了平陽城。至於郭太領著出去劫掠的,不過兩三千騎兵而已,不至於削弱圍城力量。

營壘既定,當然要砍伐樹木,建造攻城器械。石勒先得冀州,復定幽州,再入並州,劫擄了不少原本劉演、王浚、劉琨麾下的晉人工匠,石虎也遵照石勒早期的部署,於軍中建“匠器營”,即命大造雲梯、樓車、沖車等物,以備攻城。

石勒雖然只是牧奴出身,但天性聰敏,更加好學,且起兵不久,便有張孟孫主動來投,則其對於軍隊建設方面,相對而言是比較正規的——非王彌、曹嶷等流寇可比。其後僭號,稱王稱帝,收攬了不少故晉將吏,則其軍伍更是日益正規化。若僅論內部組織力,石虎所部已不在晉朝中軍之下,比起王敦、周訪、蘇峻等部來,更要超邁一頭。

當然啦,沒法跟關中的大司馬三軍比,終究裴該開了不少的後世金手指呢。

五日之後,一切準備停當,石虎便命先從城北試攻。他把這幾日所擄獲的數千平陽百姓頂在前面,自軍精銳則以大盾遮身,推著雲梯、沖車,緊隨於後。

百姓被羯兵以白刃相逼,更每五人以繩索縛腰貫連,哆哆嗦嗦地向著城壁前行。間中有人想跑,或是不慎跌倒的,必有羯兵沖上來,不但一刀斷其首級,還將同伍的其余人等一並砍死。就這樣一路走,一路鋪下屍體、血漿,堪堪迫近城壕。

城上零星有箭支射下——很明顯不為殺敵,只是作最後的測距之用。老百姓卻因此嚇得慘嗥起來,紛紛高舉雙手,朝城上嘶叫,說我等是晉人也,慎勿殺我啊!

果然城上便不放箭,但百姓既近城壕,才欲止步不前,便為身後的羯兵所推搡,一串一串的,紛紛跌下水去。

如此一來,後面的羯兵便陸續暴露出來,只聽城上一通鼓響,隨即羊馬垣後亂箭齊發。羯兵以盾遮護,同時放箭還射,前進之勢為之一滯。

就見羊馬垣後探出不少撓鉤來,將掉落城壕的百姓逐一撈起,拖將了過去。石虎於陣後見了,不禁勃然大怒,當即下令道:“先射殺那些晉人,勿使復入城中!”

……

這個時候的平陽城上,劉央正在呵斥姚弋仲:“為何不急放箭,而使敵迫近城壕?!”

姚弋仲拱手垂頭,謝罪道:“將軍訓斥得是,此乃末將的疏失……”隨即憋不住,還要加上幾句解釋:“實為末將前日於山口禦敵,羯賊即驅無辜百姓先登,若非陳將軍來救,末將與所部數千健兒,幾乎不免。今日復見其景,不禁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