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落雷

麻秋手挺長刀,沖殺在部伍之先,迎面正好撞見陳安。

雙方才一照面,便根據對方的裝束、神情,得出結論——此必敵之大將也!固然陣前單挑,已是逐漸消亡的舊習,但對陣之時,將對將、兵對兵仍為通例——只是不再規定必須一對一,而不能有幫手,即便倚多為勝,也未必遭人恥笑罷了——況且如陳安、麻秋這類自恃武勇之將,又豈耐煩與小卒相搏殺啊?

故此二將當即迎面對沖,看看接近,陳安首先就一刀、一矛,同時蓋頂壓將下來。麻秋並無坐騎——騎著馬還怎麽翻山呢——只得右手提起長刀來,左手張開,扶住刀背,迎著敵械而上,奮力朝上一磕。

“嘭”的一聲,兵刃相交,雙方各自臂膀發麻,暗自心驚。

陳安久在隴上,縱橫多年,罕逢敵手——就理論上而言,只有甄隨算是正經打敗過他——不料今日遇此羯將,竟有這麽大力氣,幾乎不在甄隨之下啊!至於麻秋就更吃驚了,他身高自然力猛,沒想到對面馬背上這小個子,也能有這般強勁膂力……

這特麽的就不科學啊!

兩人三般兵刃,一交即分,陳安胯下坐騎本能地就一偏頭,從麻秋右側疾沖而過。麻秋一擰粗腰,瞬間轉身,揮刀斫向陳安腰胯之間,陳安倒轉矛頭,側向一掀,將來招堪堪格開。

麻秋認準了此乃晉軍大將,當即拔足追去,口中高叫道:“不要走,先通姓名——某乃太原麻秋是也!”

陳安心說這是誰啊,沒聽說過……他借著戰馬疾馳之勢,左手長刀起落之間,已然劈翻了兩名羯卒,隨即右手矛兜轉向前,又再捅翻一人。待長矛再起時,前面明顯是員趙將——當然就是陳川了。

陳川久經戰陣,經驗比麻秋更為豐富,因而並未沖殺在隊伍之前,而處於居中位置,一則方便指揮和調動兵力,二則安全系數也要略高一些。誰成想陳安策馬疾沖,順利越過麻秋,隨即連殺三名趙卒,就幾乎沖到自己眼前來了……陳川吃驚之下,急忙挺矛相鬥,卻因力氣較弱,不能格開來矛,眼瞧著那染血的矛頭就直朝自家面門插來!

好在陳川論鬥戰經驗也是頗為豐富的,再加上是步行,胯下無馬,見狀急忙將身一矮,直接就蹲地上了。陳安的長矛堪堪從他頭頂劃過,直接挑飛了盔纓。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因為有趙兵的攔阻,陳安戰馬疾沖之勢亦已衰竭,就此停在了陳川面前。陳川嚇得膽膽俱裂:你怎麽不沖過去呢?停下來幹嘛?難道必要取我性命不成麽?!順勢朝地上一趴,就地翻滾,狼狽不堪地避過了旋即落下的長刀。

陳安兩擊不中,雙腿急忙一磕馬腹,小小兜一個圈子,轉過身來。這一是因為麻秋已將追至,二是因為自己沖得太猛,身旁並無部下遮護,則深陷敵陣,太過兇險——那個打滾兒逃走之將,算你命大,且待我先殺掉那大個子的什麽麻秋,再來取汝首級不遲!

才剛撥過馬,麻秋便到面前。陳安再用力一磕馬腹,直接就朝麻秋撞了過去。麻秋挺刀來砍馬頭,卻被陳安刀矛齊施,急將敵械蕩開。

只聽“嘭”的一聲,這匹秦州大馬的額頭就撞正了麻秋的下巴,差點兒撞碎了牙關。麻秋就覺得腦袋一暈,隨即戰馬奮起蹄來,正中其胸,直接就把偌大一條漢子給踹飛了出去。

就見麻秋一個跟頭倒栽出去,然後和身在地上一滾,復又站起,目光雖然有點兒茫然——輕微腦震蕩是逃不了的——刀仍捏在手中,且能穩穩端立。陳安心說可惜啊,戰馬還沒能加速,否則就有可能把對方撞個半殘啦……更可惜這家夥也挺會滾,否則馬蹄再落,就有機會廢他一條胳膊或者是腿。

今日所遇趙將,難道都預先學過滾爬之技不成麽?

且說陳川急逃、麻秋被撞,這對於羯兵的心理自然會造成一定負面影響,同時陳安所部三百騎兵亦都陸續殺來,趙兵被迫匆匆結陣抵禦,不敢再疾沖浪戰。終究平原之上,步不如騎,倘若隊形分散,被騎兵反復穿插、割裂,那就徹底沒有活路了——連跑都跑不掉!

好在陳安也無戀戰意願,一見姚弋仲率領步卒都已撤離,便也勒束部眾,徐徐而退。麻秋終於緩過勁兒來了,還在後面叫:“可通姓名,來日陣上,定要再分輸贏!”陳安大笑道:“某乃隴上陳安是也,汝可清洗首級,候某來取!”

最關鍵麻秋午前便已潛至此處埋伏了,就不知道郭太所部已至永安,臨城下寨——他終究年紀輕、經驗淺,沒想著派人留在城池附近哨探,陳川也懶得提醒他——否則若郭太此時銜尾殺至,兩相夾擊,估計晉兵匹馬難歸平陽。

至於郭太,他倒是探得晉兵出城而遁了,但黑燈瞎火的,也不知道是否於道設伏,因而只是趁機拿下空城一座,卻並未遠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