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晉壘(第2/3頁)

續鹹苦笑道:“老弱如何能耐勞苦?農閑時或可應付,此際實難代耕。大王雖然擄獲鮮卑牛羊無數,境內卻無大片草場可以放牧,只是宰殺食肉,終有吃盡的一天。田土新辟,便即拋荒,恐怕明歲要從頭再來——大王三思啊!”

石虎冷笑道:“我若能得晉地,平陽、河東,田土無盡,豈不比西河、太原更方便耕種麽?我所處偏北,原本谷熟便比南方要遲,倘若晉人先收谷,大舉攻我,被彼等突入境內,照樣難得收獲——還不如我南下去搶!”

就此駁回了續鹹的諫言,續孝宗欲哭無淚,只得秘密上奏,彈劾石虎——不過他也知道石勒寄望石虎甚殷,八成是不會準奏的,說不定還要怪自己多事……你怪我最好,趕緊把我調回襄國去,我才不要跟這般粗鄙武夫共事!

就這樣名為征役,其實四下拉伕——因為沒多少人願意主動應征——旬日間便召集起了數萬大軍,並合舊部,總計四萬有余。石虎乃聚會諸將,對他們說:“我既得鮮卑牛羊,府庫充盈,便當南下伐晉,復收平陽、河東。新卒方募,原計劃再訓練一個月,叵耐哨探來報,晉人將於介休、永安間築壘——若待其壘成防固,破之不易也。

“是故當急南下,趁其虛弱,施以雷霆之擊!且今秋糧未熟,據報關中儲備也不豐足,裴先……裴文約必不能發大軍東援,我復用朱參軍之計……”說著話朝朱軌略略頷首——“使人賫重金賄賂虛除權渠。虛除雖受晉封,其實首鼠兩端,今受我所請,當南下侵擾北地、上郡,也可牽制關中晉軍,使不能遽援平陽!”

所以這就是咱們發兵的大好機會。石虎當即點將,命張豺為先行,郭榮為合後,多道並進,先南下介休,再謀入晉土。至於後勤輸運——“還須有勞續使君。”

續鹹滿心懊喪,卻也不不敢不應:“都在末吏身上。”

四萬大軍,洶湧南下,四日之後,張豺便率部先期抵達介休縣城。他遣人南下探查晉人的動向,逼近新築之壘,然後被一頓亂箭給射了回來。兩日後,石虎率主力亦至,便即手按地圖,聽取張豺的匯報。

張豺說:“自介休南下永安,東西兩道。西道汾水兩岸,險峻難行,多處難以並馬,晉人即於其最狹處,東西緣山立堡,並架飛橋以相勾連,控扼水面,委實難過……

“東道略寬闊,卻須逾山,晉人乃於其南端建寨,並立堡四處,夾道而守——若有一二隊人入駐,箭矢充裕,恐怕萬軍難越啊。”

石虎微微蹙眉,便問:“我聞訊即來,則晉人的工事已完備否?”

張豺說倒是還未完備——“西路二堡已成,飛橋尚未合攏。至於東路,四堡皆只起基而已,但其當道之寨已成,正於其北掘壕。”

石虎點點頭,說:“西路不去管他,我又無舟船,無可經汾水逾越。只取東路,趁著晉寇堡壘未完之際,嘗試一舉以突破之!”

下令前逼山口立寨,然後明日一早,張豺先率三千兵去試攻晉寨。

這個時候,晉軍在姚弋仲的指揮下,正督促著千余輔兵趕修工事——西道汾水兩岸的堡壘是先修的,因為本來那條道路就極險狹,猜測趙軍不會遣主力來攻,所以先修好工事,以策萬全,就能夠把精力全都放在東路了——至於戰兵,只有他本部親兵百余人而已。不過兩日前張豺的哨探逼近之時,姚弋仲就意識到大戰將至,急忙遣快馬前往平陽去催促援軍。

平陽到永安,道路平坦,一百三四十裏地,輕騎兩日可至,即便步卒,只要行動速度夠快,有個三四天也總該趕到了。

但是沒想到趙軍來得如此之快,他這邊還沒能迎到援軍,便見山嶺之上旌旗招展,無數趙軍洶湧而至。只是將近四十裏的山路不是那麽好走的,真要是急跑猛進,固然可以一個白天便即殺到面前,但估計也剩不下什麽戰鬥力了……

故此張豺翻越山巔後,便即尋找稍為平緩處安營下寨,然後第二天一早起身,繼續向前,當距離晉壘兩裏遠近,又再停頓下來。

晉方四座堡壘仍未完工,但已經堆起了半人多高的墻垣,再依靠山勢之險,足以作為弓手有利的防禦基地。姚弋仲將正兵布置於正面,護守道路、塹壕,而從輔兵中挑選出能射的三百人來,置於墻垣之後,以為策應。

其實就當時的軍隊普遍編制來說,並無正兵、輔兵之號,只是後世分析史事給籠統地歸類罷了。趙之輔兵,多是臨時征召的農民,不但缺乏訓練,而且往往連武器都不授予,只負責搬運糧草,協助紮營。裴軍則嚴格區分了正兵和輔兵,按照後世的說法,所謂輔兵就是地方警察加預備役,農忙時屯田,農閑時接受訓練,就算被調來建造營壘,也全都分給兵器。所以姚弋仲手下正兵雖然不多,輔兵仍堪一戰,而且刀矛、弓矢齊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