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見獵心喜(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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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雄率敗兵逃歸本營,覲見石勒,稟報戰況。

其時石勒主力正在野王和州縣之間,位於沁水南岸,以監視野王城內的李矩。按照原本計劃,先要奪占孟津,燒毀浮橋,然後遣軍協助支雄攻取溫縣,繼而再全力攻打野王。

天氣一日寒過一日,估計最多五六天,黃河便會開始封凍,則只要燒毀了浮橋,起碼十日之內,晉軍難以大舉增援河內,而其若從河東發兵東援,有王屋阻隔,軍行將更不易。

可是沒想到關中先派甄隨來了,而且偏偏在浮橋將毀之時,洶湧而過……

張敬時亦從征,不禁慨嘆道:“這蠻子的運數,倒是向來甚強……”

他為了在臨陣運籌之時,壓過張賓一頭,最近一段時間都在仔細研究祖、裴兩部晉軍主要將領的戰績,以判斷其用兵的優缺點,尋找可資利用的契機。其實張賓也一直在做這類工作,但他所獲資源,相比張敬卻要少得多——石趙的情報系統掌握在程遐手中,而程子遠與張敬正當狼狽為奸之時,乃願互通有無,他卻是絕不肯主動提供資料給張賓的。

聞聽張敬慨嘆,石勒倒笑笑說:“此亦情理中事也。”

只要祖逖在戰場上不能很快打開局面,則司馬鄴君臣必疑,既疑就多半會向關中求援;而甄隨是裴該麾下第一猛將,在裴該不親自出馬的情況下,派他領兵過來,理所當然啊。

於是詢問諸將吏:“卿等可有破此南蠻之計否?”

張敬成竹在胸地拱手道:“臣有一計,請陛下定奪。”

他的建議,要破甄隨,首先就必須先把李矩牢牢地釘死在野王城中,或別的某處戰場上。否則若使二敵合流,或者可以相互策應、援護,問題就不容易解決了。

“甄隨既下溫縣,必北救野王。陛下可分軍為二,使一軍進至野王城下,以迫李世回,而自率主力渡沁水北上,偽作去奪太行隘口……”

咱們即便分軍為二,仍然比李矩的兵馬為多,所以他最多只可能照管一路。南面有甄隨,即便我陳兵城下,輕易不能破城,還要提防甄隨來援,故而李矩對這一方向必然是放心的,不會出城來戰。但倘若我軍奪取了太行隘口,就能放上黨兵大舉南下,使得兵力更厚,李矩對此絕不肯聽之任之。

因而李矩多半會發兵北渡,與我軍周旋,則野王之南,其敵唯有甄隨所部關中兵馬——郭誦在溫縣的兵數不多,算個添頭,暫可不論。

然後城南之兵遭遇甄隨,與之對戰,便可尋機詐敗,向州縣方向遁逃。野王和州縣之間,有沁水流注,只要將一部巡弋於沁水北岸,且詐敗之軍不急北渡,則甄隨必沿南岸而追,而暫不會突破沁水,北上去救援李矩。

然後詐敗之軍即於州縣以東五裏外的水淺處北渡,佯作改道逃往山陽……

張敬指點著地圖,對石勒說:“山陽與州縣之間,沁水以北,有二支流灌注,多池沼,大軍難以機動。乃可將晉師誘至此處,詐敗之師扼險而守,陛下再急率師東歸,必擒甄隨!”

石勒邊聽邊撚須沉吟,完了就問張賓:“太傅以為此計如何啊?”

張賓問張敬道:“君以為甄隨何如人也?”

張敬笑道:“當世猛將,惜乎為匹夫之勇,乃不可以力搏之,而當用智擒之。”

張賓搖搖頭,說:“不然。李廣能戰,然若使其獨領軍以當方面之任,則往往惜敗,或者失期,如此方為匹夫之勇。裴文約既信用甄隨,常使其自將一軍出,則豈可輕率目其為莽夫呢?即便甄隨為莽夫,聞裴文約於各軍設司馬,以監其將,亦或許甄某的司馬為智計之士,且能使甄某言聽計從,否則斷不至於屢戰屢勝,少逢挫敗也。”

張賓認為甄隨未必就是匹夫之勇,否則裴該不會那麽信用他;也或許甄隨是有點兒顧頭不顧腚,但裴該一定在他身邊安插了既有智謀,又能具備一定控制權的能人——總而言之,所有前提歸結為一句話:你小瞧甄隨可以,千萬可別小覷了裴該啊!

張敬是從來沒見過裴該的,也沒受過裴該的欺騙,故聞此言,大不以為然。他反駁張賓說:“我察甄隨用兵,但知恃勇向前,於亂中取勝,未聞設謀用計,或者堅陣慎重之事。此前屢戰屢勝,一是其敵過弱,二則此人運數甚強也,則裴該由此而信用之,也不為奇。李廣難封,非獨因匹夫之勇,惜其時乖運蹇……”

李廣那就是一倒黴摧的,每每單獨出陣就遭逢強敵,眾寡懸殊之下,再怎麽能打也沒招兒。至於他的結局,也是因為迷了路遭到衛青的呵斥,憤而自殺——誰說智謀之士就不會迷路了?誰說莽夫就必定迷路了?純屬命不好啊。

“太傅又言,或甄隨軍中司馬多智。然其若無權柄,則必不能制甄隨;若有權柄,一軍而號令不齊,豈可言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