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股肱與爪牙(第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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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幾天,裴該盡召在長安的諸將,陶侃以下,皆至堂上列坐。裴該面對這大群的老粗——當然啦,陶士行不算——也不廢話,直接便將董彪前日所言,合盤道出。

眾將皆望董彪,心說你最終還是搞不定啊,只能來求大都督。只有陶侃並未參與過他們的謀劃,驟聞此事,不禁蹙眉。

裴該乃道:“卿等欲高家門,本是好事,但為何要寄望於他人呢?我裴氏雖然繁盛,若非嫡流,也難有出頭之地,則卿等攀附他家,能得正眼看顧否?”

隨即更深一步地解釋:“即我裴氏,如裴文冀、裴公演等,若非身逢亂世,官止二千石而已,安有封侯之望?”又一指陶侃和郭默:“唯國家喪亂之際,寒門才有晉身之階。如卿等得以封侯,非止我之力也,實乃應時乘運,自家奮戰所致,我不過為卿等略啟仕途之門罷了,而若自身不振作,焉能得有今日?

“則卿等子嗣,若能紹繼父業,為國建勛,還怕沒有功成之日麽?比及三代為將,自然家名雀起——兒孫自有其福,實不必過憂。然若自身不努力,即便承襲爵位,攀附名門,也終將沉淪下僚啊。自開國以來,凋零之世家不知凡幾,重臣之後而為支系竊權者,又不知凡幾。

“同祖之人尚且如此,攀附他家,可得保子孫永祿否?”

郭默不禁喟嘆道:“大都督所言是也,我等確實是將此事想得簡單了。然而……難道我等武夫的爵祿、家業,就不能子孫永繼了麽?”

裴該笑道:“思道不必憂慮,只要我在,卿等家業自可傳子;但生良才,自不會沉淪下僚。我知卿等所慮,不過中正品評罷了,然我今在關中設考試制度,不專以家世為起家任官之重,中正品評,自不足憂也。”

眾將面面相覷,直到今天,其中很多人才恍然大悟,原來考試制度還有這種好處哪,對我們家世不高的人來說,是更好的晉身門路。

但是習慣成自然,還是放不下光大家門的念想,王澤便拱手道:“我等自當為大都督盡力,殺盡胡、羯,多立功勛,使大都督將來可將這考試制度,上奏朝廷,推廣至全晉……”諸將多半不是關中人,則倘若只在關中施行考試制度,他們怕將來難以澤被自家子嗣。

隨即王澤話鋒一轉,道:“只是我等武夫,若是家名不顯,終究為人輕視——董彪去訪董景道老先生,卻屢吃閉門羹,便是此因。我等未得好家世,無好父輩,還則罷了,倘若辛苦半世,渾身被創,為國家立下汗馬功勞,將來子孫仍要為人所輕,實在難忍哪。”

裴該雙眉一軒,說:“但我在,誰敢輕視卿等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