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夜襲晉壘(第2/3頁)

攻城器械在五日後大致打造完成——也就十幾架雲梯和兩具撞車而已,終究裴該來得倉促,沒帶什麽匠人——同時聚集百姓也有六七千之數,於營後新立起數十面大旗來。於是裴該吩咐眾將,今夜好生歇息,明日一早,便要猛攻平陽城。

誰想睡至半夜,忽聞金鼓之聲。裴該一軲轆爬起來,大聲問道:“是我營中驚擾,還是胡軍出城來襲?!”

“營嘯”在這年月是常事,不過裴該很少碰見過,因為只有組織力松散,甚至於士卒驚慌恐懼的部隊,才有可能因為一丁點兒風吹草動,而莫名其妙地掀起數營大亂。裴軍訓練有素,又挾戰勝之威,各自信心滿滿,理論上就不可能營嘯。

但也要防著別的什麽情況發生啊,比方說有部將作亂……極端一點,天象異變,什麽日食、月食、彗星、流星、山崩、地震,誰都不能拍胸脯保證說我的兵馬絕對穩如泰山,天地大碰撞都能一動不動。

也就幾息的功夫,就聽裴熊在帳外稟報:“是胡寇來夜襲,已為守兵察覺,正在激戰之中。”

裴該不禁笑道:“劉曜這是想做垂死一搏了麽?”於是披衣起身,出帳來看。裴熊趕緊邁前一步,遮擋在裴該身前,說:“戰況尚不分明,主公還是穿戴整齊鎧甲,再出來吧。”

裴該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無妨,有卿在此,勝過三重堅鎧。”隨即大聲問道:“今夜是誰警護?”

隨即黑暗中傳來一聲回稟:“是末將楊清。”

楊清原本是周晉的部下,周晉兵敗夏陽,損兵折將,楊清大難不死,反倒因為始終跟隨在側,以及頭上的幾重領導先後戰死之故,得以穩步攀升,從小小的排長飛躍而成部副。隨即裴該在長安整軍,為使將不專兵,對於周晉那種原本就稀稀拉拉的隊伍幹脆打散,對於甄隨這類出鎮於外,暫時不可輕動的隊伍,也部分加以改撥歸屬,楊清就這樣又歸入了甄隨部下,兩個月前才剛率本部抵達的河東。

今夜營壘正面,本是他受命警護。楊清對於這工作本來挺滿意的,雖說苦點兒累點兒,但既然一宵不睡,明天攻城時候必給補覺啊,我所領這半部肯定不必要去生撼堅城了。誰想才到半夜,他正在打哈欠,忽聽營外有異響,乃命士卒嚴加戒備,竟然發現胡軍大舉來襲。

裴該出帳喝問的時候,楊清就已經打退過一次胡軍的進迫了,同時其它晉軍也陸續來援,他的心踏實了些,便即退後略做歇息。正好聽到裴該詢問,急忙回稟:“是末將楊清。”隨即疾奔而至裴該面前,單膝跪地,陳述道:“胡軍甚眾,然而其氣卻怯,末將使人放一輪箭,彼便退去了。雖仍逡巡數十丈外不走,郭將軍已至壘前指揮,大都督可以無憂。”

裴該側耳傾聽遠處的喊叫、廝殺之聲,以及箭矢破空之聲,不禁疑惑道:“夜襲我營,自當使能將勁卒前來,豈有大部疲兵齊至之理啊?莫非別有詭計不成麽?”

然而營外漆黑一片,此際實在難以探查敵軍動向,裴該也只好於營前靜待郭默等將的消息了。

約摸一刻多鐘的功夫,劉光突然大步而來,遠遠地便朝裴該一拱手,說:“城北探馬來報,城門急開,有大股胡軍,並加車乘,舉火把急往西北方向去了!”

晉軍數量有限,平陽城面積又廣,故而不可能徹底封堵各門,只能布壘城南,而使遊騎逡巡於北、西兩個方向——東面是汾水,裴該沒帶舟船,無可遠哨——隨時探查城上的動靜。於是正當胡軍正面襲營的時候,突然間北門大開,有兵馬乃至車乘逸出,晉騎匆匆歸來向上官劉光稟報,劉光乃急來大帳前尋找裴該。

裴該聞言,恍然大悟,於是狠狠地一捏拳頭:“劉曜遁去了!”

很明顯正面襲營乃是虛兵,劉曜趁機棄城而走。要知道平陽城裏還有小皇帝劉恒,還有劉曜的家眷哪,他是不可能輕易拋下的,因此隊列之中,才會夾雜著有車乘……

乃命劉光:“卿可急召騎兵,不拘多少,先追上去再說。”又使傳令兵將此事通報郭默,要他整軍出壘,直迫平陽城門!

……

劉曜早有棄城別走之意,但為了隱秘其事,只跟丞相劉景商議過,並且即時定計。

倘若當日晉、羯兩軍於城下大戰,最終兩敗俱傷,各自退去,則劉曜或會將此事再謀之於眾,即便有人表示反對——那是一定的——他也能有足夠的時間,徐徐說服之,或者壓制之,再將整個胡漢朝廷,和四五萬兵馬及其眷屬,全都帶出城去。

因為晉、羯兩軍既然退去,估摸著秋收前是不會再來的,他起碼有兩個月的時間詳細籌劃。

但既然晉勝而羯退,而且眼見得晉軍伐木造梯,計劃攻城,劉曜就不可能稍作拖延了。於是他只把消息透露給了自家親信知道,即命劉景、劉嶽、台產、羊彝等人暗中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