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去摘鮮果兒(第2/3頁)

裴該也正在考慮裴嶷所言。雖然他知道甄隨不是真正的匹夫之勇,終究那廝骨子裏還是喜歡冒險的,則在雙方兵力對比太過懸殊的前提下,甄隨因為急於立功而導致戰敗,也並非不可想象之事。則若派將往督其軍,其實郭思道是個挺合適的人選——郭默狡猾啊,絕不會輕易打沒有勝算的仗——但估摸著他壓不住甄隨。

能夠壓住甄隨的,可能也就裴嶷、陶侃二人而已。但裴文冀終是文吏,本身軍事才能很一般,臨陣應變,非其所長;而陶士行……終究與甄隨分軍已久,光靠頭銜和能力,能否壓制住甄隨的妄動,似乎也不能滿打保票。

就見裴嶷朝自己一拱手,緩聲說道:“臣之意,當請明公親往。”

陶侃一皺眉頭:“何必如此?”

裴嶷說正該如此,隨即便解釋說:“倘若平陽不足以定,則唯大司馬前往,始可制約甄隨,使不妄進;而若平陽可定,則初進城之人,絕不能是甄隨,而必為大司馬!”

平陽那可不是一般的城池啊,那是胡漢的都城,若克平陽,就等於覆滅了胡漢,功蓋霄壤,這種刷名望的好機會,怎麽能留給甄隨?別說甄隨了,就算我,還有陶侃、郭默等人全不夠格,只有裴該你親自去才成。

郭默原本執意請命,陶侃也有些躍躍欲試,但聽聞此言,盡皆啞然,誰都不敢再說話了,只是將目光全都移到了裴該身上。

然而裴嶷的話還沒有完,他繼續又說:“我等自當將平陽情狀,往奏朝廷,但朝廷亦未必須待長安奏報,方知其情。則若朝廷別遣兵馬往攻平陽,自然也須大司馬前往坐鎮,統一指揮。”

從平陽到長安和到洛陽的距離差不太多,而且朝廷兵馬也曾進入河東,呼應甄隨,奪占了其東部的東垣縣,以祖逖的才能,不至於不遣間諜,往覘胡勢吧?說不定咱們商量這會兒,朝廷也已經得著消息了。

那麽一旦朝廷發兵,就有可能不知進退,為石虎所敗,挫傷銳氣,必須得大司馬您親往前線,才能夠約束得住啊。

裴嶷並沒有把話說透,但在座多半是精明人,自然也會想到其言語中隱含之意。一則,倘若洛陽派軍進入平陽郡,很有可能刺激甄隨,促其爭功之心,到時候“當進則進”他一定能做到,“當退則退”就未必了——得大司馬去,才可能扯得住那匹烈馬的韁繩哪。

更重要的,萬一被朝廷遣將,先進了平陽城,那可怎麽好啊?只有裴該親往,那麽除非天子禦駕親征——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可能——否則即便祖逖,甚至荀組率軍,就目下名位而言,他們都不如裴該,若克平陽,這功勞才必然會記在裴該頭上。

裴該聽了,不禁用右手中竹杖敲打著左掌,三五下後,終於點一點頭,道:“君所言有理,如此看來——我須親往平陽去。”既下決斷,布置起來就很快了,即命兵部掾辛攀遴選警衛營與騎兵旅,挑出三千人強馬壯的精銳騎兵來,人各雙馬,跟隨他往赴前線;又命度部掾柳卓核算足夠十五日的糧秣物資,盡快調至軍中。

裴該不打算一個人上前線,他對自己的大局觀,尤其是臨陣應變能力,尚且有些猶疑,乃命郭默隨行——當然啦,保鏢裴熊,還有郭璞之類的文書記室,那也是不能少的。

正在分派之時,新任行部掾胡焱——乃自中軍司馬轉來——突然間拱手建議道:“臣請往說拓跋部南下,或可牽制石虎,不使大舉增援平陽。”

裴該笑笑:“只恐緩不濟急……”但隨即卻又點頭,道:“也不妨一試。但子琰實掌一部,不宜輕往,別遣吏員去也就是了。”

……

長安的軍事機器就此再度疾速運轉起來。裴該則在會議結束後,先返回內寢來見妻子荀氏,一來通報自己又將遠行的消息,二來,是為了向荀灌娘致歉。

因為不久前診斷出來,荀灌娘再度有身,裴該正打算好好地在長安城裏陪著老婆,直至分娩呢,沒想到胡漢政權這麽不讓人省心,劉曜才得其政不過數月,竟然又鬧騰了起來……你們就不能讓我先踏踏實實地挨過秋收嗎?!

荀灌娘雖感擔憂,又有些遺憾,卻絕不敢表露出來,反倒笑著安慰丈夫,說:“夫君為國家宰臣,留台關中,幾如裂土之封臣,則國家有事,豈能不思戎馬,而要做小兒女之態麽?我又不是初次生育,必不妨事。且夫君若能早定平陽,返歸長安來,或者還能趕得及次子降世……”

裴該摟著妻子,微微笑道:“卿如何知道這一個也是子?都說兒女雙全,福壽無邊,我倒希望卿為保大誕育一妹。”隨即笑容微微一斂,說:“懷保大時,卿母尚在左右照撫,今我既去,誰再關愛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