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興亡續絕(第3/3頁)

所以今天逮著一個姓楊的,一個姓毌丘的,就急忙跑來勸告裴該,不可斷然拒之於千裏之外,還是趁機籠絡為好啊。

裴該沉吟少頃,回復說:“弘農楊氏還則罷了,毌丘乃叛臣之後,何必用之?”

他的想法自然與裴嶷不同,因為即便把漢末以來的經學大族全都復興起來,總體數量也不過爾爾,想靠著如此低比例且極其固化的階層來鞏固統治,必然導致政權的不穩和內卷化。他之所以一定程度上扶持寒門庶族,就是為了打破世族地主的壟斷地位。

但這話不便明確宣之於口,更不方便跟裴嶷提起——人屁股可是穩穩地坐在世族一邊的——故此裴嶷想要復興弘農楊氏,還端出“存亡續絕”的儒家大義來,裴該是不便阻止的。況且他再一琢磨,這和李容所言,對於河東世家要“眾建諸侯而少其力”,或許也可起到異曲同工的效果。

左右不過一個楊謙而已,便應允了裴文冀,又打什麽不緊?只是那毌丘奧……毌丘氏原本就算不上什麽巨族,尤其毌丘儉還被滿門夷滅,如今就剩下毌丘奧這麽小貓三兩只,有必要加以扶持麽?

裴嶷笑道:“毌丘儉所叛,魏也,與我晉何幹啊?”

其實毌丘儉是謊稱得到郭太後的手詔,打著扶魏的旗號,叛攻的司馬師,但當時司馬師為曹魏執政,他當然不能承認了,對外必須宣稱毌丘儉叛魏。那麽魏為勝國,都亡了很久啦,魏之叛臣,咱們有啥不能用的?

再者說了,毌丘奧本身也是晉臣嘛,也沒見司馬家再提起往事來,說應該把這條當初的漏網之魚也一並鏟除嘍……

關鍵是——“我裴氏根基,終在河東,則毌丘聞喜人也,既然來投,豈可嚴拒之?”

裴該心說我讓李容去削弱河東大族,幸虧這事兒沒跟叔父你提,否則你非跟我急不可……當下微微一笑:“叔父所言是也,然而這般庸懦顢頇之輩,恐不宜入我行台。”終究二人鎮守巴東那麽些年,不能夠安百姓、固防守,以禦賊人來侵,頃刻間便即失地棄守,不必親與交談,也知道不會是什麽有本事的,則我若用了他們,被他們帶壞了我關中行台的風氣可怎麽好啊?

裴嶷反復勸說,裴該只是不允,最終裴嶷無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彼等來此,是恐朝廷治其失土之罪,文約還當為其緩頰,以籠絡人心——機會不可失也。”

裴該點頭說,這倒沒有太大問題,我命郭璞寫一封上奏,幫那倆貨求求情,免了他們的死罪,也就成了。裴嶷搖頭道:“不可,彼等不往洛陽,而先來投關中,復又歸之洛陽,恐朝廷質疑文約越俎……”終究巴東不歸行台管,你有什麽理由為巴東守將求情啊?

最終商定,命郭璞作書,裴該署名,交給楊謙、毌丘奧,讓他們持此書信,到洛陽去拜謁荀崧,請荀景猷幫忙緩頰。如此一來,裴該既無越俎代皰之嫌,那二人也仍然會感念裴該的恩德,勉強可算是兩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