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巴東之戰(第2/3頁)

因而毌丘奧提議,咱們不如棄城而逃吧。楊謙苦著臉說:“曩昔朝廷為胡寇所逼,朝不保夕,各地牧守多有逃亡者,自然法不責眾。但如今洛陽、長安克復,朝廷有振作之意,則我等若棄守而逃,依律當斬哪……”

毌丘奧道:“梁州郡縣,多陷賊手,唯我等護守巴東數年,總有勞績。今賊軍進逼,周士達卻不肯救,其曲在彼啊,或可稍稍除我等罪愆……”想了一想,又說:“不如我等北向長安,在裴大司馬駕前哭訴,極言周士達之罪……”

楊謙詫異地問道:“既欲狀告周士達,當向洛陽,何以卻往長安去啊?”

毌丘奧道:“貴我兩家,皆已破敗,無人可恃,若向洛陽,請誰相通啊?而我與裴大司馬終屬同鄉,舊曾有交,或肯看在先人面上,寬恕我等,亦未可知。”

毌丘奧老家在河東聞喜,毌丘家族與裴氏家族,於漢、魏之際相互扶持,甚至通婚姻,關系相當不錯。其後毌丘儉謀反,舉族被誅,但沒給殺幹凈,其弟毌丘秀南逃入吳,而毌丘儉的次子毌丘宗原本就在東吳做人質。等到晉滅吳之時,毌丘秀已死,毌丘宗降晉為零陵太守——毌丘奧就是毌丘宗之子。

楊謙說你們祖父一輩兒的交情,放諸今日,估計沒啥蛋用,堅決不肯棄城。可是隨即李雄就對魚腹城展開了猛攻,楊謙上城護守,硬扛了兩天,終於扛不住了——更重要的,差點兒把膽子給嚇破了——被迫重新審視毌丘奧的建議,二人乃率親信部曲放棄城池,落荒而逃。

李壽不到二十天便全得巴東,消息傳至成都,李雄大喜,即進李壽為征東將軍。

……

其實李壽攻打魚腹的時候,周訪已經動兵了,他命女婿陶瞻留守襄陽,自率七千兵馬,用沔水助運糧草,挺進到了荊州最西部的安康縣。楊虎進屯黃金、石泉,而請李班率部自巴西前來,駐紮在南面的西鄉縣,與晉軍遙相對峙。

漢代的漢中郡範圍很廣,四圍崇山,包夾著肥沃的漢中盆地,其易守難攻之處,更超過了蜀地。但至漢末,曹操既得漢中,顧慮難治,乃分其東部土地為西城、上庸、房陵三郡,改隸荊州;其後劉備入漢中,復遣孟達、劉封攻取三郡,旋因關羽敗亡,加之孟、劉又不和睦,孟達乃逐劉封而降曹;曹丕篡漢後,一度合三郡為新城郡,任命孟達為新城太守,旋又重新析分,但改西城為魏興,房陵為新城。

入晉之後,政區沿革不變——裴該看地圖的時候就迷糊啊,既代魏禪,幹嘛還要留著“魏興”的名字呢?幹嘛不給改成“晉興”?司馬家在虛名上倒是不怎麽講究——這就等於扒去了漢中郡的東面墻垣。因為從安康前出,不到百裏外便是要隘石泉,過了石泉繼續向西,山勢逐漸低矮、平緩,不過一百五十裏,就能進入漢中盆地的最東端。則敵軍一旦入平,漢中無可堅守。

不過當初曹魏在魏興等三郡的統治是相當薄弱的,不但長時間為孟達所割據,而且南面就是東吳轄地,容易遭受側擊,因此不敢由此西進,攻取漢中,只能反復嘗試從北道打。北道更加難走,魏延、王平等乃依《周易》“重門”之義,設置重重關卡,構築堅厚的戰略縱深,即便百戰精銳,遭到反復攔阻、層層削弱,待其入平,都已經疲憊不堪,難以再戰了。

如今的形勢,於魏時又不相同,無論東、北兩道,漢中的防守都要薄弱得多。北道是因為武都郡已入晉人掌控,東道則是周訪久駐荊襄,於入漢的道路相當熟稔。故此楊虎才不得不再次跟成漢政權攜起手來,並且允許李班率軍進駐西鄉——實話說,倘若李班突起歹意,可以派別軍北上,阻止楊虎回援,然後主力直下南鄭。

當然啦,如此一來,楊虎必率全軍降晉,並引晉人入平,李班後面的棋就很不好走了。成漢君臣倒也明智,李雄反復嚴令李班不得妄為,並命王達留下,以監巴西軍。

而就李班本人而言,他也是不會輕易背盟的。李班為人寬厚,抑且輕信,幾無防人之意——在原本歷史上,他就是因為這個弱點,才莫名其妙地丟了性命。

且說周訪暫時停留在安康,一方面休整士卒、屯積糧秣,一方面遣使去勸說楊虎投降。若在十天半月之前,估計楊虎很有可能倒戈,但如今他與成都之間的嫌隙已然彌縫,又才剛指天發誓不背成主,自然不可能未戰先降。於是回書給周訪,說我正嚴陣以待君來,絕無獻納漢中之意。

周訪見楊虎不肯降,便即率軍離開安康,指向石泉。石泉要隘在崇山之間,地勢相當險要,但堡壘規模很小,只能進駐七八百人。周訪率部抵近查看,回來後召集眾將,說:“山道險狹,大軍無用,唯吾麾下勇壯八百,可破此壘——要在擇一有進無退、不懼生死之勇將,方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