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拘其帥而用其卒(第2/3頁)

他們也都知道,段匹磾的承諾未必可信,很可能在擊敗了段末柸後,意氣風發,就此不再將幽州晉人放在眼中,而仍然下毒手殺害劉琨——尤其在劉演所部晉軍折損甚眾之時。況且戰無必勝之道,萬一這回打敗了呢?是故所謀之策,不過拖延時間而已。

最好的期望,當然是前敗段末柸,而其後段匹磾也不背承諾,但總得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吧。或者當面苦諫段匹磾,或者於戰陣之上,尋機劫出劉琨來,都必須因應時勢,隨機應變。因此有急智的溫嶠和勉強能夠應付特殊局面的崔悅盡皆隨軍出征,盧志父亦然,獨留盧諶守備後方。

段匹磾守把的薊縣,乃是燕國國治所在,王浚鎮守幽州之時,將州治從範陽遷移至此,大概位置是在後世北京市南部的大興縣。劉琨率軍自並州來投後,段匹磾則把他安排在了東南方向的征北小城屯駐。

這座小城乃是漢末軍閥公孫瓚所築——當年公孫瓚與幽州刺史劉虞不和,遂建此城,以逼劉虞。因為年深日久,小城失修,劉琨被迫縮小了規模,將半數兵馬駐在城內,半數則圍城建壘,分與諸將鎮守。如今超過半數晉軍被劉演統領著北伐段末柸,盧諶乃率余部謹守小城。

至於段匹磾方面,留下其弟段叔軍守薊,自將大軍,裹脅著劉琨,揮師北進。段文鴦自請為先鋒,段匹磾卻婉拒了,說:“當以晉人為先,可借其勢也。”要劉演率軍在前,洶湧殺向北平。

……

此時段末柸身在北平郡治徐無城中,正在安撫部眾,忙得焦頭爛額。在原本歷史上,他並不至於如此窘迫,但如今洛陽頒詔,封段匹磾為遼西公、東部鮮卑大單於,導致段氏所屬各部陸續往投,段末柸難以禁止。他無奈之下,只得遣人去向宇文和慕容兩部求取援軍。

慕容廆時以代郡人魯昌、北平人陽耽為謀主(原本歷史上,還多一個裴嶷裴文冀,且居首席),言聽計從,既得段末柸之請,便與二人商議。陽耽勸說道:“臣等皆晉人,之所以依附將軍,乃因將軍雖處偏遠,卻不背王化,身為鮮卑,而心向中國,進可拱衛天子,復興社稷,退可安保臣等鄉梓也。

“如今洛陽所命,段匹磾實王遼西,段末柸篡僭而已。倘若將軍應援末柸,無異於背晉,臣等實不敢為設一謀。況且,末柸與羯奴私通款曲,約為父子,若末柸得幽州,一如羯奴得幽州,彼有襄國大軍為援,異日必侵將軍土地,恐怕到時候悔之晚矣。”

慕容廆笑笑,回復說:“先生勿慮,我不背晉。既然如此,段匹磾與末柸相攻,我可發兵相助匹磾否?”

魯昌擺手道:“不可,末柸勢大,攻之不易,且即破之,土地、戶口必為段匹磾所得,明公出力雖大,所獲卻小。以臣預想,宇文必肯應請南下,相助末柸,我等不如趁勢而西,取土地、戶口於宇文部。今明公兵馬強壯,稱雄一方,若能兼並宇文,獻俘洛陽,則異日或可踵段氏之跡,公於遼東,未可知也。”

慕容廆大喜道:“崔毖王浚余孽,人所不齒,我若能兼並宇文,則取遼東不為難也。胡勢方熾,天子懸遠,若真命我於遼東,當與二君共有平州!”

果然不出魯昌所料,西面的宇文部首領宇文莫圭在得到段末柸割讓三縣的承諾後,欣然發兵,命其弟宇文屈雲率七千騎南下應援。段末柸會合了宇文軍,便陣於無終,以待段、晉聯軍。

無終就是後世的天津市薊州區,城池依山傍水而建,地勢險要。不過鮮卑人不慣於守城,段末柸又自恃勇武,因此布陣於城池東南方向的平原地帶。

段匹磾率軍開到,首先命令劉演率領晉人攻打敵陣。兩軍激戰多時,終究鮮卑驍勇,晉兵素質卻不甚高,再加上劉始仁不能服眾——他長年轉戰河北,與並州眾難免有所隔膜——於各將所領調度不靈,逐漸地便落在了下風。

段末柸並未親自上陣——他還得防著後面段匹磾的主力呢——見情勢對己方有利,便請宇文部騎兵從側翼猛攻晉陣。晉師因此而潰,士卒紛紛敗走,劉演親自揮刀,連殺數人,卻仍然禁止不住。

劉演急了,遂於陣中大呼道:“我軍若敗,大司空必無幸理!與其聞大司空死訊而向隅哀泣,不如先其而死,死而無憾!”催馬揮刀,便率領著眾兄弟和親信部曲,朝向宇文軍作拼死的突擊。不少晉將聞聽此語,又見此情景,難免羞愧、焦慮等情,一起湧上心頭,還思劉琨長年待己的恩遇,急忙駁轉坐騎,鼓舞士卒,紛紛喊道:“我等寧死於大司空之前,豈可後生?!”追隨著劉演殺向敵陣。

宇文部的騎兵原本以為勝券在握,突然遭此逆襲,難免有些慌張,在晉人不要命的猛撲之下,隊列竟被沖散。大將宇文素延策馬而出,來阻晉師,劉演四弟劉啟與戰,不三合即被刺於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