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幽冀鈍槌(第2/3頁)

隨即嘆了口氣,說:“身為台省之臣,位列中樞,既受劾,豈能再安居其位啊!”

這也是漢代以來的通例,身為朝廷重臣,一旦被禦史台這類監察機構盯上了,不是光自辯就能完事兒的,往往都要上奏請辭——即便彈劾我的皆為虛言,亦由此可知,我不孚眾望,若不就此避位,必被認為貪權戀棧,從而有損聲名。當然啦,這只是表個態而已,辭表是否通過,尚且兩說。

但是李容說了:“祖士少來勢洶洶,恐非臣避位而不能息。臣若暫離台省,乃可遏止其勢,不再進逼;臣若不退,誠恐事及司徒公與荀仆射……”範廣今天為什麽隱晦您的名字不提?那就是留著余地呢,祖約也不敢奢望一步到位,能把敵對勢力盡掃而空。但倘若他一擊不中,就有可能加大進攻的力度,到時候威脅到您或者荀景猷,那就麻煩了……

梁芬緊鎖雙眉,撚須問道:“事乃至此乎?”你一定要請辭嗎?

李容點點頭,說我不但要請辭,而且不是光表個態而已,那是必須要離開尚書省的——“臣自退朝之後,反復籌謀,唯如此,方可反制祖士少!”好比他一拳頭打過來,咱們必須要朝後退一步,然後再施力反擊;倘若硬頂著不退,不但容易受傷,後面的力氣也不好遽發。

而且祖約他有仗恃,如今為祖逖調度糧秣物資,籌措後援兵馬,這事兒一直都是他在辦,別人即便接手,短時間內也很難將條理梳理清晰——再者說了,祖家的人馬,別人怎麽可能順利調得動啊?所以他才敢直接懟我,咱們卻不便發起反擊,轟他下台。

那麽,難道就這麽算了嗎?當然不成!

“能破此局者,唯士言也。”

咱們得趕緊把祖納召過來,他身為祖逖的兄長,代替祖約主掌後事,那誰都沒話說,祖家人馬也不敢不唯命是從——

“司徒公,前日之所議,須急行也!我已暗示梅叔真、鐘彥胄,司徒公乃可召之來,使彼二人南下建康,往說丹陽王與祖士言,加之劉大連、刁玄亮關說,事有七八分可成。則我一去位,司徒公便當與荀仆射共奏,召士言來都,以免祖士少欲壑難填,趁勝而更進……”

……

於是第二天,李容寫就了自辯的奏章,加一份辭表,一並送至尚書省,而且為了表示自己不是光嘴上說說,假裝辭官而已,他幹脆就此呆在家中“待罪”,不再赴省上班了。省內共議此事,梁芬以平尚書事的身份暗示了一下,便即順利通過,上奏司馬鄴知曉。

司馬鄴召見省臣,征詢新任尚書的人選。祖約一擊奏功,未免得意,他袖子裏也揣了幾個合適的人選——當然是就他而言合適——振作精神,打算要舌戰群儒,從梁芬、荀崧、華恒嘴裏,硬生生把這個位置給搶到手。可誰料想荀崧直接就說了:“範陽祖士言,家門貴顯(如今全天下排第六位啊),有操行,能清言,文義可觀,見在丹陽王幕,乃可召入都中,使列台省。”

祖士少聞聽此言,當場就傻了……

祖納雖然跟他不是一母所生,終究也是同父兄長啊,以傳統的儒家道德而言,除非我這兄長人品實在不堪,甚至於幹犯國法,我已然跟他斷絕了關系,否則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下說兄長的壞話吧?如今荀崧提出來,要召祖納入都,補任尚書,難道我能說不合適嗎?

更要命的是,祖納不來還則罷了,一旦他進京就任,豈有一門兩兄弟並列中樞,還呆在同一部門的道理啊?那無私也有私了!到時候肯定得我避他,不可能他避我吧?

司馬鄴不知道他那麽多花花腸子,還特意問:“仆射所奏,祖卿以為若何?令兄才堪尚書否?”

祖約有苦說不出,只得俯身道:“家兄之才,過約十倍……”

心說我回去就趕緊給二哥寫信,把利害得失剖析清楚,請他千萬千萬辭召,不要到洛陽來!可是我這二哥從來都瞧我不起,他會不會聽我的話,還真是難以預料啊……

對於荀崧舉薦祖納之事,既然群臣多無異議,司馬鄴也便首肯,隨即尚書省擬定制書,遣尚書左丞王卓前往建康,去征召祖納。

王文宣以高品而低就——他是一品京陵郡公,卻只做個小小的尚書右丞,不久前才剛晉為左丞,列第六品——平素卻毫無遺憾、怨懟之言,做事忠誠勤謹,得到了台省上下的一致好評。但就理論上來說,他是太原人,又曾經主動投向長安,去謁裴該,應該算“裴黨”,只是王文宣謹守門戶,從來也不跟梁芬、荀崧等人私相往來,表現得絕對中立。故此這一征召人選,也便同時得到了梁、祖雙方的認同。

隨即梁芬、荀崧,以及祖約,先後遣人去暗示王卓:你慢慢走,不著急往建康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