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退避三舍(第2/2頁)

總之,只要先進了呂氏塢堡,日後的糧秣物資便有保障,所部又皆精銳,在河東、河內之間遊擊一倆月的,應該沒太大問題。

郭誦少年膽壯,便命呂氏族人引路,當即棄了渡口,翻過襄山,直向呂氏塢堡而來。

——襄山就是後世所謂的“中條山”,或專指中條山西段,起自黃河拐彎處,東至茅津附近,與吳山相接。

拉回來說,浢津渡口被瞬間突破,乃是有呂家內應之故,但守將對此不敢明言,就被迫要在匯報中放大了晉軍的數量,竟然聲稱有三千之眾。靳康因而大驚,急忙退保蒲坂縣城,然後遣使送信給劉粲,說河南祖逖遣五千大軍北渡,已入河東,臣兵甚少,只能退守蒲坂,並盡量護得渡口安全,至於搜集糧秣、船只,恐怕難辦了!

其實他心中一則以驚,一則也喜:如此一來,糧食、船只搜集不得,就不是我能力不足、辦事不力的問題了,純屬被晉人抄了後路,乃無妄之災啊!

呂氏歡天喜地,恭迎郭誦入堡不提,且說劉粲在河西得報,更是驚得肝膽俱裂。眾將都說,河東遭到騷擾,糧秣就此斷絕,這仗肯定是打不下去啦,咱們還是趕緊撤退吧。劉粲苦笑道:“今我欲撤,河橋狹窄,船只不足,晉寇在前,則能安然撤返河東者,能有幾人啊?!”

百般籌謀,無計可施,最終只能把老頭兒裴碩給揪過來了。劉粲逼迫裴碩寫信給裴該,要裴該稍稍卻後,好方便自己退返河東去。

裴碩雙手一攤,回復道:“其實老朽與文約並不熟稔……”兩人論血緣就已經出了五服了,而且裴該少年時代便隨父裴頠徙居洛陽,裴碩則出任淮南太守,除了偶爾祖祭外,碰面的機會也很少。故而裴碩就說,殿下欲使我作書往說裴文約,這是毫無意義之事哪。

劉粲朝他一瞪眼,說別廢話了,我怎麽說你怎麽寫就成!

於是逼迫裴碩作書,先表明身份,算一算血緣,隨即說明自身已然落在了劉粲手中,然後——

“自尊先公(裴頠)棄世以來,卿兄弟久客洛陽,河東乃為皇漢所據,一族長弱,數百千口,皆附漢而居,漢亦不以卿兄弟仕晉而害我族人,恩澤綿厚,不可不懷。而今兩國相爭,互較短長,漢既不能遽下關中,卿亦無力東復鄉梓,徒勞士卒,殺傷性命,老朽見而慘怛,甚覺有幹於天和。人若不仁,終不能久,未知文約其有仁心乎?

“因而老朽便請於漢太子,請暫罷兵,各安疆界,以伺天命。太子乃雲,卿勒兵在前,牽制漢師,即欲渡歸,恐亦難得。是故使老朽作書予文約,何不稍稍卻後,以待漢軍之退?

“漢雖暫挫,於蒲津亦有二十萬雄師,若人奮爭心,拼死而搏,即卿獲勝,所領關中子弟,恐能返鄉者十不一二也。卿自恃兵強,奄有關中,功高社稷,無可搖撼,乃歸晉主於洛;而若宿將勁卒多沒於河西,則恐內不能制雍、秦之戎,外不能禦河南、兗、豫,晉主沖昧,賊臣環伺,必有趁機以譖文約者。則功愈高而賞愈難,將在外而主自疑,尚欲安保關中基業,其可得乎?

“因而老朽為文約計,何不稍卻,以歸漢師?今漢太子與老朽盟,既歸河東,五年之內,更不西行,若欲伐晉,當向河南。如此卿可坐定雍、秦,乃至於涼,擁三州之地,東制洛陽,以觀天下之變,豈不是好?何必咄咄相逼,欲與漢師鬥而共死乎?

“卿若有仁心,知天時,懷深謀,當退避三舍之地,以容漢師東歸。若不許時,非獨老朽當膏於漢太子之鋒鍔,誠恐旬月之間,舉族亦將殄滅!

“漢在河東,兩世經營,根基深厚,非卿所可一戰而逐者也。即漢師挫敗,二十萬眾,但得十一歸於河東,必報我裴氏,我又豈能禦乎?漢太子有言,卿若暫退,乃可通盟,五歲之間,再不相爭;若不肯退,彼即兵向聞喜,誓滅裴氏,而伐裴柏!但為卿計,更為我裴氏一族計,自當應諾,免遺百世之憾。文約其慎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