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河橋之戰(中)(第2/3頁)

陸衍得此承諾,當即撇下一線士卒,率領主力掉頭就走。前線晉兵見主將旗幟向後,無不慌亂,也紛紛轉身潰逃。王騰見狀大喜,急命士卒加快腳步,一路向前,趕殺晉人。

若能徹底擊潰晉人左翼,便可轉過頭來,與大將軍夾擊晉師中陣,則裴該必敗無疑了!

陸衍這一退,就直接退過了最初的列陣所在,直至還入營中。他發現營寨最外側的壕溝已基本掘成——雖然不深——中開數條通道,外列拒馬,一見陸衍等逃回,便有士卒搬開拒馬,放他們進來。陸衍策馬入營,轉過頭去一瞧,據壕者多為“厲風右營”士卒,心說大都督果然無計可施,只能把這些勞碌鬼調過來用啦……

有傳令兵就在營中等候,傳達裴該最新的指令:“命陸將軍速速重整軍伍,以備再戰。此番敗退,乃大都督之命,非卿等之過,凡器械尚在手中者,皆不怪責;若有拋棄甲杖而逃者,暫記大過,其後之戰若無軍功以贖罪愆,都將嚴懲不殆!”

陸衍知道王澤“厲風右營”士卒也皆疲累,即便據壘而守,亦未必能夠攔住胡軍多少時間——戰壕挖得還太淺啊,拒馬也不多,寨墻皆未立——得靠自己盡快重整兵馬,返身應戰。好在戰壕雖淺,終究對於士卒來說,是個心理依靠,逃歸營中,總比散處荒野要心定得多了,陸衍收攏起來,實有事半功倍之效。

但其實這個時候,晉軍敗兵尚未盡數歸壘,最後一批人被胡軍死死地咬住,眼瞧著胡軍就要追躡於後,殺入晉營——拒馬早已搬開,卻沒時間重新堵上。王騰在後見了,正自大喜,忽聽幾聲巨響,壘上濃煙滾起,同時擁堵在晉壘幾處通道口的無論晉胡士卒,全都滿身是血,慘呼著委頓在地……

裴該這是又把虎蹲炮搬到左翼來了。

他聽說左翼形勢危急,生怕陸衍一旦軍潰,胡寇乃可夾擊中軍,那這場戰自己就輸定了。無奈之下,只能壯士斷腕,下令陸衍不計傷亡,也要盡快脫離與胡軍的接觸,退歸營中,而他自己也率領中軍,並命右翼的劉夜堂,緩緩而退,拒壘為守。

雖然基本上只有一條壕溝,聊勝於無吧。

兩軍廝殺多時,此際已到申初,在裴該的估算中,最多一個半小時,太陽就要落山了。只要自己能夠熬到天黑,便可保全此軍,此後是連夜築壘,還是趁黑遁去,可再籌劃。

但是中央和右翼少有折損,自可固守,左翼則靠著陸衍尚未能夠收攏起來的敗兵,以及王澤疲憊之師,必難抵擋胡寇的迅猛攻勢。因而他才匆忙把虎蹲炮組盡數調向北側,要他們嘗試遏阻胡寇前突之勢。

一門炮由兩人擡持,一人揮錘固定,兩人填放火藥和彈丸,一名炮手燃火施放,外加五人執長短兵器護衛,總計十一人,七組就是七十七人,不到一個隊。但其炮長卻領部督的俸祿,此人名叫竇父雨,交州南海人氏。扶風平陵的竇氏,原本也是後漢顯姓,其後凋落,不過即便如此,竇父雨自稱為竇氏後人,其祖為漢大司空竇融,也基本上是沒人信的。

此人乃是少年時代被賣至荊州,與人作傭,後來跟隨了陶侃為部曲,陶士行因其謹慎而薦之於裴該,一度在裴該部曲營中擔任隊長。

且說竇父雨得令,匆忙率領七個炮組奔至北壘,就在壘後安置好虎蹲炮,火力交叉,封鎖了幾道對外出口。待得放入“蓬山從營”大部,後面胡軍追兵與晉師敗兵混雜在一處,使得壘上弓箭都不敢大膽施放,竇父雨卻下令道:“各炮齊射!”

有部下猶豫,說:“我軍尚未盡數入壘,恐有誤傷……”

竇父雨兩眼一瞪:“若能遏阻胡勢,怕什麽誤傷?若使胡兵入壘,我等皆不能活——勿得多言,速速齊射!”

交廣的蠻子多是這般性情,表面上看去又矮又瘦,氣力往往不足,貌似不具備什麽威脅性;而且因為其方言佶屈聱牙,即便說官話口音也重,故而平素為怕人笑話而寡言少語,仿佛木訥忠厚;其實骨子裏天生便有一股不屈之氣,甚至於是蠻橫兇性的。

竇父雨還在部曲營中做隊長的時候,就以一板一眼地往死裏操練士卒,毫不容情著稱,既領炮組,其氣更盛,往往只要一瞪眼,便能嚇得部下噤口而不敢言。因此巴拉巴拉一通話,其實部屬多數是有聽沒有懂,就只瞧見老大瞪眼,就光聽明白“速速齊射”四字了,當下再不敢耽擱,炮手急忙燃火點炮——火藥和彈丸自然早就填實了,隨時都可發射。

這一輪炮,殺傷並不眾——還有將近半數是自己人——卻又給當面胡軍造成了強大的心理壓力。胡軍前沖之勢就此遭到遏止,王澤急命弓箭手攢射,尚未能徹底逼退胡兵,竇父雨卻命所有炮組都將虎蹲炮口轉朝正南方向,又是一輪齊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