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從河東到洛陽(第2/3頁)

柳矩說我這兒捏著劉粲的命根兒呢,他還能在關中停留幾日,我或許能夠算得比韋忠還要準確。我敢說不出十日,劉粲必退,那麽他能往哪兒退呢?

“今聞劉粲已被迫舍了郃陽之圍,南下欲謀大荔。若其得大荔還則罷了——然而大荔守將為甄武衛,悍勇一時之冠,恐未必能夠遽下——若不能得,或者北歸夏陽,或取蒲坂渡口,奪路而歸。郃陽渡則不易過啊……

“若劉粲自蒲坂東歸,我可致信洛陽祖大將軍,請發一軍急渡河以撓其側翼,必獲大勝。若劉粲自夏陽東歸,不知薛兄可有膽量邀截否?即劉粲於蒲坂歸,後有裴大司馬急追,側有祖大將軍突襲,軍必殘破,待其北還之時,薛兄又可設伏摧破之。若能僥幸生擒劉粲,或一二胡中大將,獻俘洛陽,則功勛之奇、之高,正不必愚弟多言。

“到時候這薛氏之主麽,呵呵,舍薛兄而誰屬啊?”

薛寧聞言,雙睛不由得一亮,但想了想,卻又黯淡了下去。他猶豫道:“我等雖逆胡,亦陽奉之,若發兵邀截劉粲,便如同正式樹起叛旗……我自不懼,但恐各家不肯相從……”

柳矩心說那是當然的,胡漢要真被打殘了還則罷了,但凡還有一口氣在,隔天殺回來報仇,我們肯定把你薛家給推出去——你這禍闖得也太大啦!但這種真心話,他自然不會宣之於口,只是說:“各家俱不肯供輸胡軍糧秣,則胡欲復仇,兵鋒豈肯止指向薛氏?河東各族,合則共榮,分則必死,誰不明此唇亡齒寒之理啊?若薛兄果能拿住劉粲,朝廷必有封侯之賞,則我等都將唯薛兄馬首是瞻,豈敢不從?”

薛寧手撚胡須,仔細想了想,就問柳矩:“尊兄弟果然不再供輸胡軍糧秣麽?即尊兄弟不供,梁氏又如何說?”柳矩拍胸脯保證說:“我柳氏心向朝廷,此志不渝。至於梁氏,易說也,都在愚弟身上。”

薛寧緩緩頷首,貌似聽從了柳矩的建議,但其實他心裏想:我又不傻,豈肯輕易發兵以攻劉粲?咱們到時候看情況再說。倘若劉粲果欲自夏陽涉渡,那我拿下渡口,把他死死堵住,由得官軍將其殲滅於黃河西岸,這事兒簡單,我自然能辦。倘若劉粲自蒲坂涉渡,又真如同柳矩所言,遭到裴大司馬和祖大將軍夾擊,那我就得打聽清楚,他輸得有多慘,再決定是否於路設伏,阻其北歸。

真要是十萬大軍沒其七八,那平陽政權就徹底殘啦,我不趁機下手,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時啊?你平陽能不能保尚且兩說呢,哪有力量三五年內就殺回河東來找我報仇?而若胡軍雖敗,損失不大,那我還是老老實實讓開道路,放你回去為好。

不過麽,咱們還有別的可能性,向長安或者洛陽邀功——便問柳矩:“韋忠見在何處?若胡軍敗,尊兄弟可能將彼留下麽?若有人力之需,我自當供應。”

柳矩聞言,微微一愣,就問:“薛兄所謂‘留下’是指……”

薛寧笑道:“那韋子節曾惡钜鹿成公,則裴大司馬豈有不欲為乃父報怨之理啊?”

……

關中形勢,報至洛陽,司馬鄴不禁擔憂,召祖逖來問道:“聞大司馬為胡寇圍於郃陽,未知可能守否?郃陽我素知也,城小而卑,恐怕難當胡軍主力圍攻……”

裴該大致的戰略構想也在此前不久遞到了祖逖案頭,那還是他初進郃陽,胡軍尚未合圍之時送出來的。為怕軍情泄露,他沒敢直奏陛前,而只通知了祖士稚一人知道,目的是使祖逖勿為關中戰事煩憂,可以踏實穩固東線。

雖然王貢的情報路途迢遞,尚未能夠傳來,但裴該也自然能夠想得到,劉粲舉傾國之兵而西,幾乎放空了平陽、河東二郡,他就不怕祖逖趁機北渡麽?必然會命石勒騷擾司、兗,以牽制祖士稚。所以你注意石勒就好了,劉粲交給我啦,我若真逢危急,自會遣使求援,目前還不必勞動祖君大駕。

因此祖逖聽到司馬鄴的詢問,便寬慰道:“大司馬素知兵,三軍俱勇,之所以稍稍受挫,為所部多在秦州討司馬保,未及遽歸之故。郃陽城池雖小,大司馬善守,兼有陶士行相輔,旬月之間,當無可憂。且待各軍歸還,向心夾擊,內外呼應,必破劉粲。天子且安居,若大司馬果不能支,臣必親率大軍往救,不使國家一寸土地,重落胡手!”

等到返回自家幕府,祖逖便按查地圖,仔細研判關中戰事——他多少還是有點兒不放心。

書記孔浚趁機就問祖逖:“末吏不知兵事,但聞大司馬初定雍、秦,所部不過五六萬……”這個數字還是進討司馬保之前,裴該在給祖逖的書信中自己說起來的,其中自有水分——“胡軍則號稱二十萬,又多屠各精銳,大司馬果能當否?明公為何不發一旅之師,西進救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