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驅虎吞狼(第2/3頁)

劉粲冷哼一聲:“既然如此,為何要殺我部卒,奪路欲逃?”

“殿下容稟,這馮翊之地,本是晉人所有,貴軍士卒也未打旗幟,小人實不知是哪方人馬,故此略略抗拒了一下……至於殺害貴軍士卒,實非小人所為,小人有從奴,是邊鄙戎狄,比小人更山,更野,又不會說匈奴……中國話,為護小人,多少魯莽了一些。總共傷害了貴軍五名士卒性命,待小人返回草原,自當取財帛為償。”

“汝那從奴何在?”

“他知道殺錯了人,便即畏罪,策馬逃去……或許是逃回草原上去了吧。且待小人返回草原,必然獻他出來,為貴部抵命……不過若是以命抵命,便不好再取錢為償了。此是鮮卑的習俗,還望殿下寬容。”

拓跋頭說的話,劉粲連一個字都不帶信的——此獠分明是逢了郁律之命,跑到馮翊來想聯絡晉人。拓跋鮮卑原本與並州劉琨守望相助,如今既然劉琨跑了,那麽想要再跟晉人牽上線,自然最方便就是從河西南下,來長安找裴該啦。這廝失手被擒,才詭言說來覲見自己,想要蒙混過關,以逃性命。

不過,劉粲也並未想要處死拓跋頭。固然拓跋鮮卑奉晉正朔,與胡漢是敵非友,但自劉琨喪敗後,平陽方面卻普遍認為,應當停止爭端,設謀羈縻鮮卑——拓跋與劉琨,力合則強,力分則弱,如今雖然已不能算是胡漢的北方大敵了,但倘若三不五時南下騷擾,卻也容易牽制大量兵力,影響到胡漢對黃河流域的重新征服。

故而此前不久,劉粲曾經遣使草原,拉攏拓跋郁律,郁律雖然並未答應背晉從漢,卻也提出了互市的請求,似有罷兵言和之意。當時誰都沒想到,他一轉眼便即揮師西向,徹底擊垮了鐵弗部……

只是鐵弗雖為胡漢臣屬,劉虎被封為樓煩王,終究等若依附勢力,再加上劉虎兵敗後往依劉曜,劉粲實在沒有為那家夥報仇雪恨的意願。他仍然希望能夠暫時穩住拓跋鮮卑,且等自己底定中原之後,再秋後算賬不遲。

故此胡漢國與拓跋鮮卑的關系很微妙,李景年也明白這一點,不敢擅自處置拓跋頭,便將其押解來了劉粲的大營,而且路上雖然命人嚴加看管,卻也沒上綁繩,沒裝囚籠,待遇還算挺不錯的。

那麽既然胡漢想要與拓跋鮮卑暫時談和,對於拓跋的使者,劉粲可以慢待,卻不能殺——即便那小子滿嘴都是謊言,並無一字可信。劉粲也不戳穿,卻問拓跋頭:“既是來求見孤的,可有汝主的書信?”

拓跋頭搖頭說沒有——“我鮮卑向來無字,都是用的晉……漢字,代王並不識得,小人識得,卻不會寫。故此只是命小人口頭向殿下致意……啊,對了,殿下若是不信,小人倒是帶著代王的記認,但被貴軍搜走了……”

李景年的來信確實還附著一小片羊皮,上面用木炭繪制著一匹駿馬,正是拓跋郁律的標記,胡漢與拓跋之間打了十幾年交道,對此,劉粲自然是認得的。但這除了說明拓跋頭確實是郁律所遣外,對於了解他的真實使命,完全就沒有用處。

劉粲決定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了,直截了當地問道:“代王使汝寄語孤,他如何說?”

拓跋頭還是那副伏在地上,歪臉昂首的樣子,仿佛絲毫也不覺得累,劉粲看久了,卻有點兒眼暈,當即擺手命他起來回話。拓跋頭這才爬起身,躬著背,按照鮮卑的風俗,雙手交叉撫胸,一邊向劉粲行禮,一邊說:“代王使小人寄語殿下:此前殿下遣使到平城來,說欲要兩家和好,代王當時未應,但與諸部大人反復商量,都覺得漢國承天景命,劉家天子真龍降世,是不能長久與之為敵的。想先祖力微在時,本臣從於魏,後來晉取代魏,便即附晉;如今既然漢取代了晉,我家也自當奉漢正朔才是。

“但先王猗盧與劉並州約為兄弟,以兄助弟,理所當然;先王雖逝,劉並州論輩為代王的叔父,以侄助叔,也合其理。可惜並州戰敗,逃去依附段氏了,段氏與我家雖同為鮮卑人,多年征戰,是敵非友啊,這叔父都投了敵了,侄兒還有必要相幫他嗎?既然如此,不如與漢國約和了吧。”

劉粲聽了,不禁將身子略略朝前一傾,問道:“汝主果有此意麽,願奉我皇漢正朔?”

拓跋頭搖搖頭,說:“代王之意,只是與漢約和,並非臣服。其實若要臣服也無不可,終究漢大而拓跋小,漢富而拓跋貧,但須得給個聽得過去的名位,代王才好堵住諸部大人的悠悠之口——晉人可是許他稱王的呀!”

劉粲微笑道:“倘若汝主是誠心歸附,皇漢也可賜予王號。”

拓跋頭聞言,貌似愣了一下,隨即就問了:“這個,小人,不,代王派人打問過漢國制度,從無異姓封王之事啊,即便鐵弗烏路孤那廝……他被賜了劉姓,也只封樓煩公而已,石勒雄踞河北,也只封了趙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