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觀星(第2/3頁)

“今大司馬在雍州,並制秦、涼,其地廣袤,倘若果如卿所言,兵精糧足、將士用命,則即便平陽發傾國之軍往,亦不易克。軍出既久,河東空虛,祖公乃可揮師北上,直搗平陽。當此時也,襄國至重,往助胡則胡強,若懷私意,胡勢必挫。

“如某適才所言,石世龍當逾太行而至並州,召並州之卒為劉氏護守河東、河內,如此則劉士光無後顧之憂,可全力以攻關中了。設能為此,平陽、襄國之間嫌隙,稍稍可平,石世龍亦可大收人望。則此後平陽再發軍,襄國與之東西配合,誠恐國家難以應對。

“祖公若見石世龍大發軍,或不敢倉促而渡,而今彼止使五千軍入援,則祖公必攻河內。彼再以上黨之軍逾太行而南,甚至於親往臨陣,則彼既來,祖公亦必相應,可憐河內膏腴之地,又將遭逢兵燹。兩軍一旦苦鬥,各有所長,亦各有所短,未必即能分出勝負來,冀、並與司、兗、豫多年積聚,都將化為烏有。

“且設若段氏趁機南下,而厭次邵將軍也北上應之,石世龍又如何應對啊?祖公無後顧之憂,彼卻南北皆敵,豈敢不慎……”

王貢問道:“若如卿言,羯奴自將並州軍為劉氏守河東、河內,難道冀州便不會遭逢南北夾攻了麽?”

虞喜搖搖頭:“我之謀劃,止動並州軍,而冀州軍大可守土,容易應付。且如前所言,石世龍若如此做,祖公未必便肯北渡與戰,則其並州勝兵在手,也容易東歸應援。而若於河內大戰,再想抽身,恐怕難矣。”

王貢手撚胡須,哈哈大笑道:“仲寧所言,與我不謀而合。然而羯奴如此做,對我大是有利。我正恐羯奴在河北緩緩積聚,將來難圖,若能使其與祖公先戰,我再請邵將軍,甚至蘇將軍發兵北進,直搗襄國,設問羯奴還能於河內取勝麽?”

虞喜斜睨著王貢,緩緩說道:“卿之本意,是盼望石世龍與祖公兩敗俱傷,大司馬好從中取利吧?大司馬肯歸天子於洛,心胸自然與卿不同,卿自作聰明,不要異日反受大司馬責罰……”

王貢輕輕搖頭:“大司馬之心胸,又豈是仲寧所可預料的?且……又不是我為羯奴設的謀,我不過因勢利導罷了。”

虞喜面色一沉,態度誠懇地對王貢說:“子賜,用兵可行詭詐,今卿為大司馬行間,諸般手段,自然無所不用其極;然而大丈夫立身於世,卻應堂堂正正,不可曲中求取富貴。要在上承天意,下從人心,順勢而為,則無寇不破,無功不立。

“設使石世龍有匡扶之志,張孟孫教以仁術、王道,自當善輔劉氏,平陽在,而襄國強,平陽滅,則襄國豈能獨存啊?彼若肯護守河上,偽漢之士心、民意,皆當若水而諸道俱歸,候異日水到渠成,亦不難為操莽之事。今之所謀,譬若王莽不曾為假,便一步登天欲做真皇帝,魏武河北未定,先徙漢帝別居,大義自失,安能長久……”

王貢撇嘴笑笑:“仲寧所言,貌似有理,然而自古以來,執於直道而歿,功敗垂成,善行曲道而煊赫一時者,卻也不在少數。”

虞喜勸告道:“世傳劉備曾雲:‘今指與吾為水火者,曹操也。操以急,吾以寬;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譎,吾以忠。每與操反,事乃可成耳。’亂世之中,人多行詭道,如群犬相鬥,勝負難分,卿豈敢雲自身智謀無雙無對,所行曲道較他人更曲麽?欲立大功,正須與彼等相反,寬以待下,仁以護民,忠以事君,則自然寬容、仁厚、忠直之士望風景從。動亂嘵嘵,一忠士為其所困,或者難以成事,聚百忠士、千忠士,則動亂必若薄雪向陽,一時俱消啊!”

他瞧瞧王貢,發現對方並沒有把自己的苦口良言當一回事,不禁搖頭,就此打住,說行了吧,你的話我也聽完了,我的話也都說完了,咱們是不是該繼續下棋了?王貢這才撂下手中的紙條,注目棋局,可是隨即他的思路卻又飛走了:“仲寧,說起大司馬來,不由得使我想起一人——聞喜郭景純,卿可相識否?”

虞喜搖頭道:“素未謀面,但久聞大名——郭景純又如何?”

“據聞,郭景純也能觀星,曾為大司馬觀星,雲明歲東北將折一大將。不知就卿所見星象,是否如此啊?”

虞喜最好天文歷算,他推翻“蓋天說”,修正“渾天說”,補充“宣夜說”,最終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宇宙觀,著有《安天論》一書。《安天論》中主張,天是無窮無盡的,所有天體都有自己獨特的運行軌道、運動周期,而並不是鑲嵌在一個固體的外殼上。虞喜還最早發現歲差,並且定出了較為精確的歲差值,百余年後,祖沖之就是參考了虞喜的歲差值,才制定出的《大明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