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杯弓蛇影(第2/3頁)

裴該又召裴嶷來商議,裴嶷不禁大吃一驚,說:“蘇峻怎敢如此跋扈,竟害名儒!此事確實否?可命王貢查實了來報!”

裴該瞥一眼裴嶷,心道前天聽說蘇峻搶掠百姓,你貌似並不當一回事兒嘛,怎麽如今他只是“可能”殺了一名儒者,你就這麽吃驚,甚至於相當的惱怒?果然是屁股決定了腦袋。

鄭林何許人也?《晉書·儒林傳》裏有他嗎?實在沒啥印象了……

於是便道:“蘇峻本籍東萊,則於青州之儒,豈有不禮敬之理啊?且鄭林為鞠彭奉書於峻,若有舊仇,必不敢來,若無宿怨,蘇峻何故要謀害之?王貢前報,似頗可信,此報則純出臆測了……”想一想,又說:“不如行文蘇峻,言我欲召鄭林入關,教學興儒,命其訪察,且看他如何答復。若果為彼所害,言辭中或可窺見端倪。”

裴嶷點頭:“此計甚好。”隨即就說:“則往‘公來營’委派司馬之事,不可再緩了。”

裴該心說我一時間也找不到更合適的人,只好先試用一段時間再說,且看那人是否能夠孚我之望吧。便即下令:“喚鐘聲來。”

鐘聲鐘艾華自從在龍首原勸諫過裴該,裴該贊賞其人“忠直”,便即召入幕中為賓。這人能力如何,可以考察,但他敢以卑微之身,直陳“裴公不忠”,這份膽氣是值得肯定的。關鍵這件事兒很快就傳了開去——鐘艾華本身自然不會隱瞞,而且圈外還有大群同來的士人在等消息呢——若於此時任用鐘聲,則必示人為裴公事君以忠、待士以誠,而且善納諫言不是?

結果鐘聲入幕,做了幾個月的低位令史,通過觀察,裴該發現他不僅僅賊大膽而已,也不是光會種地,本身的見識和實務能力也都可圈可點。尤其鐘聲對於裴該各種新政,起碼表面上是舉雙手贊成的,也在自己工作範疇內,不遺余力地加以推進,就此很快得到晉升,任為舍人。

裴該想往“公來營”派司馬,考慮幕中人選,要麽能力未足,要麽自己舍不得撒手,或者出身太低,恐怕壓不住蘇峻。只有這個鐘艾華,能力也夠了,也沒有必須留在長安的必要,加上雖是庶流,終究出身潁川鐘氏,倒勉強可以備選。

本來還打算多研究研究,再仔細考察一下鐘艾華的,可惜時間不等人,蘇峻都已經殺到青州去了,若不趕緊加以約束,說不定他就真在青徐間割據稱雄啦!故此,只好讓鐘艾華先試一試了。

於是召來鐘聲,說明事委,詢問他的意向。鐘聲一口答應,說:“明公若有所命,即千萬裏,聲必不辭!”裴該便問:“卿於我軍法,可熟稔否?”鐘聲說我熟啊——“曩日奉命屯田,雖為民屯,亦以兵法勒束,故明公之令,聲皆可背誦。”

就此一口氣不停頓的,把軍法條目背誦了一遍,裴該挑幾條問他,也都回答得頭頭是道——看起來是吃透了。裴該這才把王貢先後兩奏遞給鐘聲,對他說:“卿此去任營司馬,當勒束蘇峻,嚴明軍紀,勿犯我法,且就此二事,可徐徐探訪之,以辨真偽。”

……

鐘聲領命之後,帶著三百健卒,匆匆離開長安,啟程東向——這三百兵大多出身司、兗之間,沒有一個徐州人,方便往“公來營”裏摻沙子。

可是等鐘聲氣喘籲籲的,終於跑到東莞的時候,卻聽說蘇峻已經撤兵回返,退駐城陽了。

且說蘇峻在廣固以南逡巡了將近十日,始終找不到曹嶷的漏洞可鉆,又沒有決心用手頭這並不充足的兵力去硬撼城防,正在進退兩難之際,曹嶷倒主動派來了求和的使者。

蘇峻就坡下驢,要求和曹嶷劃巨洋水為界,水西屬曹嶷,水東屬蘇峻。使者往來,反復討價還價,最終把界限東移,商定以濰水做界線。

也就是說,蘇峻得把才攻下不久的劇縣吐出來,同時曹嶷不但承認蘇峻對城陽、東萊兩郡的統治,還交出來半個北海郡。

於是蘇峻留兵助守臨朐,以防曹嶷破盟南下,自己也不回公來山了——那終究是郗鑒的地盤兒啊——而東退到城陽郡內的姑幕。這座縣城距離廣固和東萊郡的最西端距離差不太多,可進可退,皆有憑依。

隨即蘇峻就寫奏報捷,並且請求大司馬命其為東萊郡守,並暫攝城陽郡事。

奏報才剛送出,鐘聲便帶兵來會,呈上公文和裴該的書信。蘇峻表現得相當欣喜,還拉著鐘聲的手說:“我營中無司馬,軍政冗事,一身當之,何等的疲憊。天幸大都督遣艾華來,則我可息一肩,專心於戎事矣。”其實心裏在說,這就是派來監視我的……我得小心周旋,不可落人把柄啊。

他不啟公文,卻先展開裴該的書信。信很短,不過是鼓勵蘇峻精忠為國,奮勇作戰,提醒他曹嶷在青州根基深厚,不可輕敵罷了;但在末尾,卻突然提到了鄭林,要蘇峻尋訪此老,禮送到長安去任職。